第63章 六十三(第2/3頁)

田月容一笑:“你問吧,不必那麽小心,依譁能說的我告訴你,不能說的也會同你直言。”

春條道:“娘子既然想到齊王殿下會派人來找,為什麽不躲藏得更隱蔽些,又是在市坊裏開鋪子,又讓月容姊姊用‘鹿’姓呢?”

這個問題她在心裏憋了很久,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問了出來。

田月容道:“我當是什麽事,這事倒是沒什麽好隱瞞的,我一說你就明白了。”

她頓了頓道:“那場大火我們雖然做得幹凈,但假的畢竟是假的,那兩具女屍燒得辨不出面目,有心人一定會起疑,而且只要一查就知道那些賊匪不是被趙世子滅口的,那這把火是誰放的呢?連大將軍都誇你們齊王殿下聰明,他自然會察覺不對,懷疑其中另有蹊蹺,至於會不會往下追查,就看你家娘子在他心裏的分量了。”

田月容粲然一笑,接著道:“你們家齊王殿下的能耐,你想必也知道,他鐵了心要查,不管躲到哪裏,都可能讓他查到,若是不巧在我們回魏博之前叫他查出我們的落腳之處,難免節外生枝,甚至可能影響大將軍的全盤計劃。

“所以與其小心翼翼地東躲西藏,倒不如留下條線索引他來查,如此一來,只要一有風吹草動,我們就能預先得到消息,連他們什麽時候找來都在我們掌握之中,自然不用擔驚受怕了。”

田月容吃了一勺酪,接著道:“只要他們找過一遍,我們這裏便徹底安全了,就好比找鑰匙,你在同一個櫃子裏找一次沒有,找兩次不見,也就作罷了,總不會十次八次地都往同一處找。”

春條豁然開朗:“原來如此。”

田月容又道:“他們找過來,發現這裏的‘鹿娘子’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回頭一想,更會覺得自己想岔了,若真是你們家娘子,無論如何都要隱姓埋名,怎麽還會用鹿姓,如此一來更會覺得一切不過是巧合。”

春條點點頭:“可我們家娘子的戶籍怎麽辦?殿下想必能查出是假造的吧?”

田月容道:“戶籍是假的,鹿娘子卻是確有其人,只不過十年前那裏有叛賊作亂,那家人逃難到他鄉去了。”

春條恍然大悟:“所以娘子是頂了人家的空戶籍。可是她不曾在秦州山裏住過,一問附近的住戶不就知道了麽?”

田月容道:“你家娘子雖然不曾在秦州住過,但有別人代替她呀。附近的住戶只知道有個獵戶女獨自住在深山裏,偶爾下山去村子裏用獵物換點米糧菜蔬,模樣清秀皮膚白皙,大眼睛高鼻梁,後來機緣巧合被神翼軍救了去,卻不知被救走的根本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鹿娘子’。”

春條明白過來,那個代替鹿隨隨在秦州當獵戶的大約也是田月容這樣的女侍衛。

她輕聲道:“娘子真是把事事都想周全了。”

田月容一笑:“春條姊姊是不是覺得你們殿下有點可憐?”

春條叫她猜中心思,有點赧然,不過隨即搖搖頭:“若我們家娘子真是個獵戶女,豈不是更可憐?”

鹿隨隨要不是蕭泠,落到賊匪手裏不可能脫身,這時候已經被賣到嶺南去了,不知要受多少苦。

田月容拍拍她的肩膀道:“不枉你家娘子把你一起帶出來。”

她頓了頓道:“不過你家娘子故意留了線索引齊王來查,也是為了他好。”

春條不解道:“為什麽呀?”

田月容道:“與其讓他抱著你家娘子還活著的希望,倒不如狠狠斬斷,把傷口徹底挖開,讓膿流出來才能真正愈合。”

春條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娘子是這麽想的?”

田月容看她神色懵懂,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頂,嘆息道:“春條姊姊一輩子都不要明白才好,你家娘子就是太明白了。”

……

長安至幽州兩千多裏,常人行旅至少要走兩三個月,桓煊星夜兼程,不出半個月便到了太原,然而距幽州尚有七八百裏路。

連日趕路,人和馬都疲敝不堪,桓煊大部分時候都換驛馬騎乘,饒是如此,他還是怕跑壞了小黑臉叫隨隨心疼,在太原府的都亭驛歇息了一日。

卻不知疲累過度時,最怕稍有松弛。

他一夜做了無數亂夢,一會兒夢見鹿隨隨身陷火海,一會兒夢見鹿隨隨和朱二郎情投意合,不願跟他回長安。

翌日晨起醒來時,他發現自己中衣被冷汗浸透,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他叫了驛仆打熱水送進來,草草沐浴一番,從浴桶中站起身來,只覺有些頭重腳輕,喉嚨口也有些癢意,似是染了風寒,用手背貼來貼額頭,果然有點發燙。

桓煊仗著自己身子骨強健,沒把這點小病放在心上,換上衣裳便即叫了侍衛們啟程。

越往北行氣候越冷,一過北都,便下起了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