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第2/4頁)

阮月微嘆了口氣道:“死者為大,別說了,終究是我這做阿姊的有錯。一會兒你開我的小庫,額外取五十端宮錦宮緞給她姨娘。”

疏竹道:“娘子就是心腸軟,上回已經賜了那麽多財帛,如今又賞。這些倒也罷了,單說娘子貴為太子妃,還帶著病呢,這幾個月都誦了多少佛經,抄了多少經文了?奴婢數也數不清。娘子已經做到這個份上,切莫過意不去了。奴婢說句不中聽的,七娘有這樣的阿姊,還使氣任性,說到底是自己福薄。”

阮月微臉色一沉,擰眉道:“不可胡言!”

疏竹連忙告罪:“奴婢失言,請娘子責罰。”

阮月微緩頰道:“我知你心直口快,你一會兒去侯府,當著她姨娘的面可不能說這些話惹人傷心。”

疏竹道:“奴婢省得。”

疏竹與兩個內侍出宮半日,替主人去庶妹的墳塋祭奠了一番,回到東宮時已是薄暮。

阮月微聽說她回來,將她叫到寢殿中,屏退了其他下人,方才問道:“祖母和母親如何?”

疏竹道:“老夫人也為七娘的事氣得不輕,心疾都發作了,好在這幾日已經好些。夫人也清減了一些,好在無恙,夫人對著奴婢千叮嚀萬囑咐,請娘子務必保重身子,好好侍奉太子殿下,別再耗神為七娘抄經了。”

阮月微紅著眼眶點點頭,真正心疼自己的也只有母親了。

她又問:“孫姨娘怎麽樣?”

疏竹道:“傷心自是傷心的,不過娘子不必擔心,她在府中不愁吃穿,傷心過一陣子也就看開了。”

阮月微又問了府中諸人的近況,最後才狀似不經意道:“六妹妹還好吧?”

疏竹以袖掩口,偷偷一笑:“奴婢聽三房的連翹說,六娘子最近可不大高興,前日為了一點小事摔了套越州窯的杯子,昨日又撕了兩幅畫,發落了兩個下人,今日稱病,都沒和姊妹們一同去祭奠七娘子。”

她壓低聲音道:“出了七娘這档事,府上不好立即又送個人進來,至少得等個一年半載事情過去吧?便是老夫人再偏疼六娘子,也不能不顧侯府顏面立即把她送進宮來。六娘子年歲擺在那裏,再幹耗下去,便是她自己肯,三夫人也不肯。聽說三夫人已經在替她張羅著相看夫婿了。”

阮月微雖然一早料到是這個結果,但直到此時聽到確切消息,心裏一塊石頭方才落了地。

寧遠侯府女兒雖多,年貌才情都合適的卻也不多,能取代她的更只有阮六娘一個。這回的事雖然鬧得太子有些不豫,但至少六娘進宮無望,過個一年半載待風波平息,下面兩個庶妹也及笄了,挑一個合適的入宮便是。

她那六堂妹心高氣傲,從小便是如此,事事都要與她較勁,原本以為能嫁給齊王,誰知婚事遲遲不能定下來,齊王轉頭就去征淮西了,打完淮西回京她以為苦盡甘來了,結果桓煊一心只有那外宅婦,仍舊不願娶,如今可好了,齊王失了兵權,成了個富貴閑人,眼下今上還在,太子不好輕舉妄動,將來太子禦極,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阮月微如今想起桓煊心口還一揪一揪地作痛,可想到他如何對待自己,便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意。

男子春風得意之時,自有一股由內而外的氣勢,齊王兵權一解,壓在太子心頭的大石頭終於挪開,他整個人也顯得英姿勃發,倒是叫人忽略了他的相貌。

雖然他沒有先前那般溫柔體貼,但阮月微反而越看他越覺意氣風發、英武非凡,把一顆心慢慢轉回了他身上。

……

寧遠侯府的事並未引起什麽波瀾,不過是一個小小庶女,死了便死了,便如一顆小石子投進大湖裏,引不起微瀾。

一轉眼,長安城中已是春物尚余、夏景初麗。

常安坊山池院中的蓮荷默默地開了滿池,可惜再沒有人去看一眼。

桓煊除了偶爾入宮請安,一直在齊王府中閉門不出。他原本身兼數職,除了神翼軍統帥之外還有別的官職在身,但上至皇帝,下至朝臣,似乎都忘了這回事。

原本門庭若市的齊王府,如今卻是車馬稀疏,除了三不五時奉皇帝之命來探問的中官、請脈的尚藥局醫官之外,只有大公主和桓明珪偶爾來拜訪。

短短數月,齊王似乎又回到了剛出宮建府時的光景——那時候他才十多歲,既不受寵也不起眼,做個富貴閑人未嘗有什麽不足,可如今卻不一樣,他曾經手握十萬精兵,平定安西四鎮,討平淮西藩鎮,建下不世之功。

任誰嘗過權柄在握的滋味,這樣陡然從巔峰落到低谷,都很難平心以對。

何況他先前已得罪了太子,他日今上歸天,太子登基,可想而知他會是什麽下場。

這日子看起來也不太遠了。

往年皇帝春夏在蓬萊宮,入秋才去驪山溫泉宮休養,今年卻是一入五月便去驪山,命太子監國,將朝政都交給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