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八十九(第2/3頁)

當年桓燁和蕭泠情投意合,她會不會是為了當年的事而來?

想到當年之事,太子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

不會的,他用帕子掖掖額頭和鬢角的冷汗,懷著一絲僥幸安慰自己,當年之事證據都已湮滅,桓炯已死,煉制毒藥的方士也已死了,死無對證,誰能查到他頭上?

或許她入京並非為了他,或許她有什麽別的陰謀。

他披上貂裘走到屋外,沿著廊廡走了兩圈,還是騙不了自己——如今朝廷和三鎮局勢雖談不上劍拔弩張,可皇帝想收回三鎮是不言而喻的,蕭泠入京無論如何都擔著風險,否則也不用讓精兵駐紮在潼關外了。

能讓她冒險親自進京的,除了當年之事還有什麽?

太子又踱出幾步,扶著闌幹站了許久,手腳凍得幾乎麻木,他絲毫沒有察覺,因為他胸腔裏像是有一團火在燒著——這或許是他一生中最艱難的決定,比當年下定決心除去長兄更艱難。

他既興奮又煎熬,咬緊了牙關,渾身上下都戰栗起來,對親人下手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盡管這樣的事他已做過兩回。

良久,他的目光慢慢變得堅決,終於捏了捏眉心,轉頭向內侍說了幾個名字:“叫他們即刻到書房見我。”

來的共有四人,無一不是太子最親信的僚屬,其中便有東宮侍衛統領孟誠,他因為部下隱瞞左手刀一事領了四十笞杖,眼下面如金紙,幾乎站立不穩,不時用袖子掖著額上冷汗。

太子屏退了侍從,令孟誠掩上房門,掃了幾人一眼,緩緩道:“今日孤召諸位前來,是有一事相商。”

幾人都道:“請殿下吩咐。”

太子便將蕭泠當初潛藏在齊王別館中的事說了一遍。

幾人都有些難以置信,但看太子神色嚴峻,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太子接著道:“蕭泠在京中潛伏兩年,此次又專程入朝,孤疑心她是為了對付東宮。”

眾人悚然一驚,一個方頜長髯的中年人道:“殿下可是聽聞了什麽消息?”

太子看了眼孟誠:“孟統領,你說說秋狝時的事。”

在場幾人都參與了秋狝那場密謀,孟誠便如實道:“秋狝時某等清點刺客屍體,其中少了兩人,偏巧這兩人都是知道全盤計策之人。”

其余人尚未想明白其中聯系,一個隱士模樣的布衣年輕男子道:“殿下懷疑那兩人在蕭泠手上?”

太子點點頭:“是。秋狝時蕭泠一直跟隨桓煊左右,他遇襲時蕭泠也在。”

其余人不禁動容,先前那方頜男子捋須沉吟道:“即便蕭泠手中握有人證,她身為藩將,不能幹涉朝廷內政,陛下也不會任由她猖狂。”

方才那布衣青年道:“朱先生所言甚是,但蕭泠此人陰險詭詐,謀定而後動,她既然不遠千裏親自來京,定是成竹在胸。”

方頜男子皺著眉道:“疏不間親,想來陛下不會任由她挑撥離間,一定不會輕信的。”

布衣青年道:“儲君結交藩將是大忌,若是陛下知道東宮與淮西節度使府私下往來之事,恐怕會龍顏大怒。”

方頜男子想反駁,眼角余光瞥見太子神色,知道他心裏已有成算,便將要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改口道:“蘇郎所言亦有道理。”

太子頷首道:“聖心難測,何況把柄留在蕭泠這樣的人手上,終究夜長夢多。”

頓了頓:“此事不能坐視不理,今日孤請諸位前來,便是想商議出一個對策。”

布衣青年道:“在下以為,當斬草除根。”

方頜男子大駭:“蕭泠身為三鎮節度,關乎朝廷與河朔的局勢,且她武藝高強,身邊還有那麽多護衛隨侍,萬一行刺不成,反倒授人以柄……”

布衣青年道:“本就是背水一戰,焉能畏首畏尾、瞻前顧後?”

兩人來回爭辯,其余兩人也是各持一端,辨不出個所以然。

太子捏了捏眉心,清了清嗓子。

眾人立即噤聲。

太子道:“諸位說的都有道理。蕭泠身份非同一般,且武藝高強,要刺殺她並非易事,若是事露,孤這太子不廢也得廢了。”

僚佐們面面相覷,不知他究竟何意。

只有那布衣青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即便殺得蕭泠,還有齊王手握重兵虎視眈眈,仍是治標不治本。”

他頓了頓,輕聲道:“能廢立儲君的只有一人……”

眾人明白他的意思,盡皆大驚失色,方頜男人顫聲道:“蘇郎,休得胡言!”

太子目光一凝:“朱先生稍安勿躁,孤倒以為蘇郎君所言有幾分道理。”

他雖失了聖心,眼下還是太子,只要皇帝在廢儲之前死了,那麽他就是名正言順的天子,他只需將刺殺之事栽到蕭泠頭上,她那三百精衛便是有通天之能也保不住她。

齊王的神翼軍駐紮在京畿,他只要控制住十二衛,先下手為強將他除掉,便徹底沒了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