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百零三(第2/2頁)

程徵看桓煊面露疲憊之態,便起身告辭道:“殿下有傷在身,在下便不叨擾了。”

桓煊要起身相送,程徵忙道留步,桓煊便讓桓明珪代勞。

豫章王將程徵送至二門外,折返回來,興高采烈道:“我已與程公子約定,六月在揚州相見。”

桓煊早知他不靠譜,不知他如此不靠譜:“你突然就要走,伯母和堂姊堂妹們知不知道?”

桓明珪斜乜著眼睛,半真半假道:“我早有林泉之志,不過是答應大哥照顧你才絆住了腳,你都打算離京了,我正好自在逍遙。”

桓煊道:“林泉之志?我看是煙花之志。”

桓明珪一點也不介意,笑著道:“你不送我一匣金子作盤纏?”

桓煊道:“你要去自去,與我何幹?”

桓明珪道:“一匣金子打發一個情敵,多上算。”

桓煊不理他,讓內侍攙扶他回房,方才他為了不在程徵面前示弱,強撐著坐了兩盞茶工夫,背上都冒冷汗了,此時哪有心思與這登徒子廢話。

他拈開扇子,扇了扇:“小王還沒對蕭將軍死心,可是你的勁敵。”

桓煊冷笑了一聲。

桓明珪自言自語似地道:“這人要是有尾巴,得翹到天上去了。”

自從程徵來訪,桓煊的嘴角就沒下來過——蕭泠不肯再用程徵未必是因為他,但齊王殿下毫不猶豫地忽略了。

……

到二月初,太子謀逆案尚未審結,但禦史台和大理寺已經將證據匯集起來,除了上元謀逆案和秋狝刺殺齊王案,桓熔的幾個僚佐還在禦史台的審訊下供出了另一樁驚人的秘密——原來當年故太子暴薨也是桓熔的手筆,是他暗中勾結陳王桓炯府上的一個方士,慫恿桓炯向故太子下毒手。

此事尚未公之於眾,但該知道的人都已知道了,朝中自是嘩然一片。

皇後得知消息時正在佛堂中做晚課。

聽了中官王遠道的稟告,她只覺耳邊轟然一聲巨響,手不由自主地一緊,扯斷了手中的硨磲佛珠,雪白的珠子滾落一地。

她顧不上去撿,也忘了這串雪白的珠子是懺悔之用,她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想不起,什麽都看不見。

幾個中官和寺尼叫她這失魂落魄的模樣唬得不輕,小心翼翼地喚著“阿師”和“娘娘”,可她只是兩眼發直地瞪著前方,像是中了邪一樣。

王遠道忙叫人去請醫官,一個小寺尼靈機一動,跑去佛堂外撞梵鐘驅邪祟。

雄渾的鐘聲響起,皇後終於回過神來,像是突然墜入冰窟一般瑟瑟地發抖,發白的嘴唇不住哆嗦。

王遠道輕聲道:“娘娘心裏難受就哭一場吧,哭出來好受些。”

皇後卻是連哭都哭不出來,她好像墮入了火山地獄,眼淚還沒流出來就已被烈火烤幹了。

她的燁兒,是她一手養大的二子害死的。

這怎麽可能是真的?

她瞪著王遠道,這老東西一定是叫人收買了,故意激她,她從嗓子眼裏憋出一句話:“把這滿口胡言的東西,給本宮拖去拔舌地獄……”

王遠道雖知這是皇後臆語,背上仍舊冷汗直冒,磕頭如搗蒜:“皇後娘娘饒命……”

她不再理會他,口中喃喃地說著要將胡言亂語者推進拔舌地獄,一邊往佛堂外走去,走到廊下,她雙腿忽然一軟,眼前一黑,便倒了下來。

寺尼們趕緊七手八腳將她擡回房中,讓她仰臥在床上,好在醫官很快就到了,把了把脈,立即替她施針,又取了藥丸置於她舌下,約莫兩刻鐘後,皇後終於醒轉過來。

清醒後,她便將醫官打發走,又屏退了宮人內侍,一個人在禪房中打坐,直至翌日天明方才打開房門。

門外廊下站著皇帝遣來探望的中官。

皇後面如金紙,雙眼卻亮得驚人:“帶我去見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