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莊周夢蝶(十)舒年臉色發紅……

郁慈航輕拍舒年的後背,溫柔地哄著他,舒年在他懷中蜷縮著,緊緊抱住他的腰,無聲地哭了一會,才止住眼淚,擡起了頭,露出紅紅的眼尾和鼻尖。

“下定決心了?”郁慈航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問道。

“我……”舒年聲音沙啞,濕漉漉的睫毛不斷顫動,“我想想。”

縱使知道左朝見是“他”的化身,可舒年還是無法狠下心殺他。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師兄對他的關心,小聲地向郁慈航道歉:“對不起。”

“沒關系。”

郁慈航笑了,揉揉他的頭發,聲音很輕:“我來幫你下定決心。”

舒年哭夠了,冷靜下來,跳下床去了與臥室相連的盥洗間,把臉上的淚洗幹凈了。

他發現自己在夢境中行動如常,沒有受到標記和醉酒的影響,但不清楚見到左朝見後標記的效果是否再次顯現出來。

確認自己沒有問題,不會給師兄拖後腿,舒年關切地詢問起郁慈航:“師兄,當時你為什麽不見了,又怎麽會進入左朝見的夢境?”

郁慈航笑,向他解釋了一番,原來他能進入夢境,還與那些攻擊他的黑色蝴蝶有關。

“或許是因為左朝見厭惡我,它們對我有著特殊的憎恨。”郁慈航說,“借著這股情,我在它們身上尋到夢境與現的連接點,便得以進入夢境。”

舒年有點困惑,左朝見厭惡師兄?明明師兄什麽都沒做過,為什麽會被他討厭?

對於這一點,郁慈航沒有解釋,繼續講述著他在夢中的發現——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左朝見的現實與夢境是相反的,只有在夢中才能將他殺死。

於是郁慈航用了某些手段,在夢中窺見現實的照影,引導舒年引入夢境,與他一起殺死左朝見。

為了幫他,師兄心心念念著殺死左朝見。舒年心裏是感謝的,卻掩飾不住神色的黯淡。

他與左朝見相識已久,從未看出過他與“他”有所牽連,為什麽他會成為“他”的化身?

他忍不住問郁慈航,後者淡淡答:“鬼神之事變幻無常,你所見的未必是全部。歲月漫長,輪回無度,或許他們早有淵源。”

舒年承認郁慈航說得不假,光是距離左朝見死去就已經有二十多年了,誰能說得清這些年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只是他不願相信罷了。

“走吧。”郁慈航摸摸他的頭發,帶著他離開了臥室。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左朝見的家,一棟獨立的三層別墅,左朝見的家境果然非常優越。

舒年跟在郁慈航身後,在別墅裏轉了一圈,家中除了掃衛生的阿姨就沒別人了,還有一只金毛犬,乖乖地趴在窩裏小憩,對於他們的突然出現,阿姨和它都毫無反應。

舒年並不驚訝,夢境可以分為多種,有的夢可以和夢中之人互動,有的就不行,這個夢屬於後者,他們在夢中遊蕩,如同在觀看一場電影。

無法互動,便難以尋找蛛絲馬跡,要找到真正的左朝見會更有難度,他可以隱匿在夢境的任意一處角落,可舒年只覺得有些慶幸。

忽然樓下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金毛犬睜開黑葡萄似的眼睛,明顯雀躍起來,從窩裏跳了出去,甩著尾巴奔到門口,迎接家的主人。

舒年和郁慈航也下了樓,玄關處的雙扇木門被推開,最走進來的人是左朝見的母親,接著一輛輪椅被緩緩推了進來,推輪椅的人是左朝見的父親。

而十七八歲的左朝見坐在輪椅上,垂著眼睛,毫無生氣,如一抹蒼白的遊魂。

司機把行李送上樓,阿姨給他幫手,臉上流露出難過的神色,問著司機:“還是治不好朝見的病嗎?”

司機沉默地搖搖頭,放好行李,又把左朝見背臥室。站在門口,他看了左朝見幾眼,嘆了口氣,轉身走下樓梯。

左朝見坐在床上,靜默如一座塑像,過了久,他緩緩伸手,抽出枕頭下的畫冊,翻開封皮,裏面的每一頁畫的都是舒年。

從舒年仍是孩童開始,到他成長為美麗的少年,點點滴滴都被左朝見畫了出來,時光流逝,日復一日,他對舒年的情越來越深。

但他的畫在某天戛然而止,他夢不到舒年了。

他用了種種辦法,甚至是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生命垂危,在瀕死之際被搶救來,卻依然無法夢見舒年。

他是活著的行屍走肉,他的心、他的情、他的夢,都隨著舒年的消失而破碎了,是生是死已變得毫無意義。

父母心如刀絞,請來眾多玄學大師為他占算,得到的結論都是一致的。

舒年的夢被厲鬼侵占了,“他”斷了他們兩人間的聯系。“他”太過厲害,他們對付不了他,無法讓左朝見重新夢見舒年。

但他們用了一點手段,讓左朝見偶爾能看到舒年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