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沒幾天就到了菜煲上市的時間。

早些時候門口貼出去的告示以及那個從來沒有人見過的銅器讓眾人又新奇又期待, 到菜煲上市的那日,金香樓幾乎還沒到飯點就迎來了一群人,到飯點那會, 樓中更是全部坐滿,外頭甚至還排起了長隊。

對於這樣的盛況——

珍饈齋也終於注意到了這家死而復生的金香樓。

……

寧家老宅。

剛到飯點,小廝就遞來了外頭的消息,聽到金香樓這樣的盛況,在座的寧家眾人互相對望了一眼,最後看向坐在主位的寧家老太爺。

老太爺今年七十有二, 鶴發白須,精神氣卻還十足。

他如今早不管事, 在家裏寫字作畫如閑雲野鶴一般,但顯然,他依舊是寧家最有話語權的那位,就連如今珍饈齋的掌權人,寧家二爺也得聽他的話。

“爹,您怎麽看?”寧二爺在一旁恭謙問道。

寧老太爺捋了一把長須,沉吟一會才道:“沒想到金香樓居然到了如今還能有這樣的一天。”他見過金香樓的盛況, 甚至與故去的阮老太爺還有些交情,看著當初大魏皆知的酒樓走向落寞,雖然也曾因為少了競爭對手而感到慶幸,但終究還是有些遺憾的。

尤其人到了這個年紀, 對這些虛名看得就更加淡了。“他們和我們走的不是一個路線, 不必掛懷。”

這就是讓他們不用管了。

相比金香樓, 他更關心的還是寧宥,他的長孫,他皺眉問身後隨侍, “宥兒呢?為什麽現在還沒出來?”

隨侍看了一眼旁邊的寧二爺,見他依舊恭恭敬敬垂著頭坐在一旁,猶豫一會才輕聲說,“少爺好像又去楚樓了。”

楚樓,江陵府最大的青樓。

寧老太爺一聽這話,果然氣得拍了桌子,怒斥道:“這個混賬!”

寧二爺見此,又是撫背又是遞茶,嘴裏溫聲勸道:“宥兒還小,貪玩一些也正常。”

“貪玩!”

寧老太爺火氣未散,漲紅著臉罵道:“他十三歲那年就做出這樣的混賬事,我原本還以為當年那一頓家法能讓他聽話一些,沒想到他如今是變本加厲!”說完又紅了眼眶,“他爹在他這個年紀早就能打理產業了,他呢?這讓我以後怎麽把寧家交給他。”

旁邊的寧二爺一聽這話,溫和謙遜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鷙,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又笑道:“宥兒還小,回頭您和他好好說,他肯定是聽的。”

“再不然,不還有我在一旁輔助他嗎?”

寧老太爺長嘆一口氣又搖搖頭,連用飯的心情都沒了,讓隨侍扶著自己回房,等他走後,其余寧家眾人紛紛道:“爹真是越老越糊塗了,二哥管家管產業管得挺好的,非要把咱們家交給那小子。”

“那小子除了喝酒睡女人還會做什麽?”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爹是怎麽想的?”

屋子裏鬧鬧哄哄,全是誇寧二爺貶寧宥,寧二爺等他們說了一會才出聲阻攔,“好了,爹自是有他的考量,而且咱們家原本就有這個規定。”他說得溫和無私,可等他吃完飯出去的時候,立刻拉下臉,壓著嗓音罵道:“我為寧家辛辛苦苦幾十年,那個老東西居然還記著他那個孫子!”

事關老太爺,身後長隨自是不敢隨意搭話。

好在寧二爺也只是氣急敗壞了這麽一會,很快又沉聲問道:“寧宥那小子真在楚樓?”

“是,小的親自派人去查過,點的還是樓中那位雲煙姑娘。”長隨恭聲回道。

寧二爺負手站在庭院中,目光望向遠處,嗓音陰沉,“他要真這麽紈絝風流,我倒是還能留他一條命,保他富貴。”

長隨心下暗驚,“您的意思是……覺得大少爺在做戲?”

“誰知道呢?”寧二爺嗤道:“畢竟他從前可是咱們寧家孫輩中最出色的那一位,比起我那早死的大哥都不遑多讓。”

……

楚樓最好的廂房中,一個穿著黑色金紋長袍的男人靠坐在長榻上,他側著身,支著一條腿,雙目微合,伴隨著屋中琴女的歌聲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幾上輕點著。

琴女一曲完畢,見榻上男人依舊不曾睜眼,嘟起嘴唇,扭腰倚了過去,“寧公子怎麽都不理奴家。”

男人生得極為秾麗,薄唇,長眉,五官深邃而優越。

聽到聲音,他睜開眼,手依舊放在幾上不曾去攬人,一雙無情亦顯風流意的桃花眼就這樣微微低垂看著人,剛剛還在撒嬌埋怨的女人頓時就什麽抱怨都吐不出來了,嫵媚的雙目只余癡望貪戀。

寧宥這才笑起來。

他握著女人的下巴,比旁人稍顯喑啞的嗓音本就勾人,更不用說此時還伴隨著低笑,“爺整日都宿在你這,你還想如何,嗯?”

琴女是樓中最火的雲煙姑娘。

她幼時便墮入風塵,善舞善琴,還足夠聰慧,在其他女孩每日想著偷跑的時候,她已經開始跟著樓中的先生學習生存的技能,她用足夠的本錢為自己爭取到一個說話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