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第3/4頁)

元德正要答應去吩咐,忽然聽到左下首傳來一道聲音,“不用去了。”

李紹擡起眼簾,狹長的丹鳳眼不帶一點情緒地掃了一眼徐長咎,並未開口,只是原本輕點卷子的動作停了下來。他讓元德退下,而後看著徐長咎,慢慢道:“看來你早就知道了。”

“是。”

元德低著頭出去,剛走到門外還未合上宮門就聽到裏頭傳來一道刺耳的響聲。

“砰!”

茶盞擲向地面,上好的官窯茶盞立時被砸得四分五裂,緊隨破碎聲的還有李紹不掩怒火的一句,“徐長咎,你好大的膽子!”

元德心跳如擂,他不敢耽擱,甚至不敢擡頭,連忙關上門,瞧見殿門前幾個小太監還在左右四顧,蒼白的臉上隱有驚駭之色,他連忙揮手讓他們退下,自己守在宮門口站著,心跳還是很快,撲通撲通,仿佛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他擡手捂在心口處,壓抑著那股因心驚而帶起的戰栗。

太久沒見陛下發這麽大的火了。

即使是郡主的祭日和生忌,他讓人鞭打冷宮那位的時候也從來都是冷眼看著,並不動怒。

知道是因為什麽緣故。

但那個年輕人,究竟只是長得像還是?

若只是長得像也就罷了。

若不是——

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輕輕一嘆,那……可真是要變天了。

……

徐長咎屈膝跪在殿中。

旁邊是破碎的茶盞,滾燙的茶水順著地面浸濕了他膝蓋處的衣裳,然後一點點滲進他的皮膚和骨髓裏,雖是快至初夏的季節,卻也有些濕冷。

他自年少開始征戰,身上毛病不少,這副膝蓋當初就被人用長槍刺過,李紹早年免了他的下跪,可此時,君臣二人卻都沒有提起這早年的恩赦。

“你很好,如今都敢和莊黎一起欺朕了。”依舊是不辨喜怒的聲音,卻有風雨欲來之勢。

徐長咎跪在地上,還是從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直到聽到上首問他,“他是誰?”他才擡起眼簾,平靜如幽潭的雙目看著李紹,平靜反問,“您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朕要你親自說!”

看著冕旒下那張鮮少動怒的面容,徐長咎沉默一會,垂下眼,“當初丹陽離世前,托我帶走了那個孩子,我瞞了所有人,只想讓那個孩子好好活著。”

他說完,又沉默了良久,擡頭,目光重新落到李紹身上,問他,“如今您都知道了,想做什麽?”

李紹一語不發,唯有握在扶手上的手緊緊攥著,他看著那一張寫著霍青行名字的卷子,瘦金字體,一板一眼,嶙峋刻骨,是頂好的書法,和他年輕時竟有幾分相似。

他就這樣看著那張卷子靜坐在龍椅上,不知過去多久,他突然握著那張卷子起身。

“您想認回他?”徐長咎追問。

李紹腳步不停,頭也不回,“他若真是朕的孩子,朕為何不能認回他?”他的語氣理所當然,狂熱和激動全部隱藏在那張平靜的面具下,心中卻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所有的消息。

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

“四郎!”

久違的稱呼喊住了他的腳步。

李紹腳步一停,他偏頭看向底下,長長的冕旒遮掩了他的面容,卻藏不住他的驚訝。他和徐長咎從小一起長大,天下人都說徐長咎是他的左膀,但其實,在很久以前,他們情同手足。

只是這些年發生了太多的事,他也很久不曾聽他這樣稱呼他了。

他沉默了一會,“你想說什麽?”

徐長咎看著他,語氣透著疲憊,“他不會接受你給予的那些東西,他根本不適合這個地方,她……也不會喜歡。”不等李紹發怒,他問他,“你知道他的名字是什麽意思嗎?”

青行。

清醒……

李紹長指一顫,呼吸變得急促了一些,他陰沉又平靜的臉上也終於有了一絲龜裂,他想讓他住口,卻聽到徐長咎低沉的聲音如影隨形,“她死之前,和我說,她這輩子活得太糊塗,若有來世,她要活得清醒一些。”

“住口!”玉旒晃動的更加厲害了。

徐長咎看著那個憤怒的男人卻沒有一絲畏懼,他神色平靜看著他,看著這個從前的手足兄弟,如今的大魏天子,冷靜質問,“您已經錯了一回,難道還想再錯一回嗎?”

“朕讓你住口,你沒聽到嗎!”

李紹突然從高處大步走了下來,寬大的衣擺拂落一地物什,長長的玉旒不住晃動,發出珠玉撞擊的沉悶聲,他一路走到徐長咎的面前,青筋暴起的手緊攥著他的衣領,指節咯咯作響,有種要把他挫骨揚灰的沖動,那張俊美的臉更是陰沉得可怕,下頜處筋肉微微跳動,像是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脾氣。

“徐長咎,你真當朕不敢動你?”他俯身低頭,一點點收緊自己的五指,看著徐長咎的目光凜冽,聲音鋒銳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