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林魚給季衷寒解釋關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這是一種人類的心理保護機制。

受害者通常會歪曲自己的感受、認知,用以緩解自身無法承受的痛苦。

林魚溫和道“迄今為止,盡管斯德哥爾摩還沒有被納入疾病分類,但它仍然是 tsd患者的一種症狀。”

對加害者產生好感,同情加害者的處境,依賴加害者,甚至有些患者在極端的條件下,會對加害者產生愛情。

林魚每說一句話,季衷寒的臉色就會蒼白一分,到最後他幾乎要聽不下去了。

可林魚所說的,他卻一句反駁不了。

同情依賴,甚至是喜歡,他對封戚所產生的所有情感,難道只是因為他沒法承受曾經的痛苦,所以暗示自己愛上封戚,好讓自己接受那些不堪的過去?

季衷寒勉強地笑了笑“也不一定,或許是你弄錯了吧?”

林魚默默地看了他一會,才低聲道“季先生你不用太緊張,要及時地進行心理疏導就行,症狀一般都會得到改善。”

“怎麽改善?”季衷寒反問。

林魚將手上的筆重新執起,沒有說話。

季衷寒自己都知道答案“是那些不該產生的情感,逐漸消失,直到我對封戚,再也沒有任何感覺才算是痊愈嗎?”

林魚注視著他,那眼神幾乎像是要看穿季衷寒的一切“季先生,我想你已經對治療產生了抗拒,這不是個好現象。”

季衷寒被說得無法反駁。

林魚緩和了語氣“其實只要積極地配合治療,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是完全可以痊愈。如果到了那時,季先生你還是對封先生抱有好感,那就是季先生你自己的選擇。”

說到封戚的時候,林魚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好像他對季衷寒喜歡的是男人這件事,沒有任何感覺。

這不過是極為常見的事罷了。

不得不說,這個態度某種程度上,緩解了季衷寒此時的不適與抗拒。

“我們最主要的,還是得治療你的tsd,包括不能睡床,不能與人肢體接觸,還有反復的噩夢與階段性的失眠。”

林魚邊說邊寫,還給季衷寒開了失眠所用的藥。

這讓季衷寒覺得,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甚至不是最重要的,它不過是他諸多心理疾病中的一項。

一場治療到最後,季衷寒如同被熬幹般,輕輕地往後一靠。

他來時還很鮮活,現在卻枯敗地委頓在椅子上,脆弱的模樣,叫人看著都覺得可憐。

虛軟的腳踏著地板,季衷寒扶著椅身強撐著讓自己坐起來“林醫生,如果真像你說,我是……”說到那個病症時,季衷寒好似說不出口般,停頓下來。

林魚配合道“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對,就是這個,那我還能和他……”季衷寒垂下眼睫,他感覺到此時有種強烈的拉扯感。

他知道,一旦林魚宣布,他不能繼續與封戚來往,不管對他來說,還是對封戚來說,都是一件艱難的事。

季衷寒甚至沒法去想象,封戚聽到這話的表情。

會像幼時被林錦甩開手時那樣委屈茫然嗎,會像在多年前機場他與封戚訣別時,紅了眼眶嗎?

還是那次他在化妝間轉身離開時,封戚露出的心碎神情。

這股強烈的情感拉扯,幾乎湮滅了他的理智。

而季衷寒現在才意識到,他和封戚短暫建立起來的關系,原來沒有他所想的那麽脆弱。

但這股不舍和難受,同時也折磨著他。

他幾乎想要逃了,不想聽林魚的醫囑,也不想再治療這個病。反正這麽多年他都是這麽過來的,繼續下去也沒什麽要緊的吧。

出乎意料地,林魚卻說“你還是可以繼續與他來往的,但這得建立在他沒有攻擊性的情況下。”

季衷寒渾身一松,好比一個臨刑的犯人突然被釋放,巨大的欣悅感安撫了他焦慮的狀態。

“他沒有。”季衷寒立刻道。

林魚卻搖頭道“我說的攻擊性,是指他曾經傷害過你的行為,是否會再次發生。”

季衷寒不清楚林魚在催眠中得知了多少,會已經知道封戚對他做過的事嗎?

這讓他多少有點坐立難安,他只能說“沒事,他……很聽我的話,我說不要,他就會停下來。”

林魚思索了一陣,對他說“或許你能通過他進行暴露療法。”

他向季衷寒解釋,暴露療法有想象暴露和實景暴露。

想象暴露可以在醫院裏進行,但是實景暴露比較需要在特定的環境下,以及適合的人選給予幫助。

這種療法會對心理和生理都產生一種巨大的沖擊,但是好處是能夠更快且有效地進行治療。

至於暴露療法,是需要患者重新面臨自己無法承受的恐懼和場景。

因此林魚說“如果可以,建議你讓那位封先生也來醫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