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反常的問話過於意味深長, 好似被撐得鼓脹脹的薄皮氣球,用力一戳就會破裂。

江緒低眸,看看自己的手腕, 面前這位蠻勁兒不小, 捏得她有些疼。她這回沒有不應答,半晌, 細長的眼一掀, 不躲不避地瞧著對方,平淡地柔聲反問:“你覺得是哪種?”

輕描淡寫一句,不算是正面回答, 可個中含義不比葉昔言那句淺。

是哪種,覺得是哪種,只多了兩個字, 意思卻截然不同。

葉昔言答不上來, 嘴唇翕動,反過來被難住了。

丁西舟還在這裏,有外人在場, 更多的就不好講了。不過葉昔言也講不出來, 彎繞心思成了一團麻線,越理越亂,揉作了一堆死結。最終, 她還是落下陣來, 往江緒手背上擠了些防曬,幫著揉抹, 含糊地說:“我不知道……”

江緒沒再給予回答。

丁西舟聽不懂兩人的聊天, 沒品出多余的味兒,沒往那個方向想, 以為只是隨便嘮嗑,便沒怎麽在意。她跟江緒知會一聲,說是要把剛剛剪的花包紮一番,晚點帶到野炊的地方當布置擺件。

這姑娘年輕,身在山野但情趣浪漫,做一件小事都特有儀式感。

江緒應道:“行。”

隨後又是:“我們也來,葉昔言會包花。”

丁西舟驚訝地望向葉昔言,笑著說:“葉小姐這麽厲害呀,那辛苦你們了,今天跑來跑去那麽累,現在還得陪我做這些沒用的。”

抹完防曬了,葉昔言放下江緒的手,收起適才的情緒,說:“沒事。”

後花園裏種著大片大片的月季,可這個時節的天氣溫度偏高,恰是月季進入短暫休眠期的時候,還保持盛開的花不多了,稀稀疏疏的。

可別的花長勢都不錯,野菊花,三色堇,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各色品種。江緒和丁西舟剪了一大堆花枝出來,全放在木板上。

三人忙活了許久,弄好花束差不多趕上羅如琦她們回來。

人都到齊了,兩個車隊都在,大夥兒歇歇腳,趁七點準時坐中巴出發。

車上,葉昔言和江緒坐一排,江緒坐靠窗的位置,葉昔言比羅如琦動作快,上去就占了剩下的那個座位。

她們上車的時間偏後,中巴座位不夠,前邊沒位子了,羅如琦只得去後面跟賀姐擠一擠。葉昔言無動於衷,搶座搶得心安理得,誰來也不讓。

江緒不管這人,坐下就合眼假寐。

野炊的地方地處沙壩的另一邊盡頭,開車過去大概二十分鐘,那邊是楊家莊的舊渡口,岸邊有一塊非常寬敞的空地,以前村民們都是到那兒停船坐船,挺適合集體活動。

舊渡口不對外開放,遊客們幾乎不會到這邊瞎逛,挺清凈的一塊地。

今年的夏季相對於往年同時段的雨水太少,少了一大半,這邊的沙壩沒被挖過,整體下沉不嚴重,河邊的水很淺,一腳踩進去都沒不過膝蓋。

眾人一下車,見到河中的景象就玩開了,有幾個直接朝河裏沖。

丁西舟說,舊渡口的開發還在籌備當中,如果有條件,在資金足夠的前提下,幾年後這裏應該會修建一處鄰河的水上樂園,以便夏天吸引遊客前來玩耍和觀景。

葉昔言到河邊瞄了兩眼,不一會兒又回到江緒身邊,老老實實跟著其他人一塊兒幹活。

這是她第一次野炊,玩兒似的做菜煮飯,感覺挺新奇。以往跟朋友出去都是野餐,每次都是自帶食物,大家都不會自己動手。

車隊幾近把客棧的廚房都搬過來了,煤氣罐,鐵鍋,煲湯的砂鍋,大碗小碗碟子……葉昔言廚藝一般,沒摻和做菜的事,被發配去洗菜。

炒菜做飯是齊三和楊河遠掌勺,這兩位都是大廚,一個做南城菜,一個做貴州菜。

何英正邊架桌子邊說:“咱家三兒以前可是正兒八經的廚師,五星級大飯店出來的人才,今晚我們都有口福了。”

羅如琦好笑,問:“齊哥不是攝影師嗎,怎麽又成大廚了?”

有人解釋,齊三是半路出家學的攝影,早前幹的廚子,還拿過比賽大獎。

“看不出來啊,”羅如琦說,“這跨度夠大的。”

齊三一面顛勺一面插話:“愛好嘛,小時候就喜歡攝影,後來還是放不下,幹了幾年就辭職回去重新讀書了,專學攝影。”

現場的氣氛融洽,過了前階段的磨合期,隊友們的相處愈發和睦。

葉昔言和江緒仍然是話少擔當,兩位都不怎麽搭腔,偶爾葉昔言會講幾句,但都是跟賀姐她們聊,不隨便和別的人說話。江緒就寡言了,大醫生幾乎只幹活,僅止於旁聽。

河水嘩嘩流,彎彎扭扭延向遠處,繞進遠山背後。

四周嬉笑吵鬧,但又很靜。

葉昔言時不時就去江緒那裏晃悠一下,放東西,拿東西,兩三分鐘就能過去一趟。還是賀姐看不下去,見她走來走去就誤以為是不太會做活,因而不讓她幫著擇菜洗菜了,讓隨便去別處幹點什麽,找個地方玩手機也行。葉昔言自然沒玩手機,臉皮還沒厚到那個程度,所有人都在做事呢,她去了江緒那邊,幫忙布置餐桌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