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慍怒, 失而復得,重重的心悸感……葉昔言手都抖了下,又沖動, 又有些怕, 她幫江緒擦了擦臉,都不敢太用力, 擔心勁兒太重弄疼對方。

彼時的大醫生過於狼狽, 平時那麽注重衛生的一個人,本來就有輕微的潔癖,出門之前連衣服上的小褶子都要熨平了才行, 這會兒卻像是在汙水裏泡了很長時間再撈出來的。她的頭發亂糟糟,都快散了,貼在脖子上的幾縷都結成了條, 原本幹凈整潔的淺色上衣和外套也臟得不成樣子, 面前那塊都硬成塊兒了,也不知道究竟在泥漿裏滾了多少次。

還有手臂上,左胳膊肘那裏有擦傷, 還在流血, 傷口泛著淺淺的紅,而手腕那裏更是嚇人,不僅有繩子勒出來的傷痕, 還有可怖的淤青和腫脹, 瞧著還挺嚴重。臉上也是,不知道在哪兒劃了幾道, 也許是被蒙住眼時蹭的, 口子不算深,但還是破皮了。

嘴角破了, 被葉昔言不小心碰到,扯著難受。江緒嘶了聲,輕輕的。

葉昔言湊近貼貼她的鬢角,安撫地喊了下她,壓著聲音說:“我來了,我來了……”

江緒擡擡手,摸這人的手臂,又拉住。

不知是剛剛昏迷了一回,還是身上的傷太重,她不太站得穩,只能稍稍靠著對方。

葉昔言攬住她的腰,不讓摔了。可江緒背後有傷,之前被打過,眼下被這麽一碰都痛,似是猛地被針紮了一下。

江緒臉色都白了,不過還是沒表現得太明顯,悶悶地忍著了。她還是那句話,但沒什麽力氣,只能任由攙扶著,有些恍惚地說:“沒事。”

葉昔言低低說:“別怕。”

江緒的精神很差,蔫兮兮的,應該是傷到胸內哪個地方,呼吸會難受,說話也難受,她嘴裏還有血味,很不好受。她不想講話,僅用行動代替回答,挨了挨葉昔言的臉。

“我在這兒了,”葉昔言輕聲說,不住地寬慰,低語呢喃,“我在。”

空曠的廠房裏死氣沉沉,極其壓抑。

幾步遠的地上,暴躁男人半死不死地躺在那裏,臉上身上都有血,腦袋上的傷口也在不住地流血,並伴隨著微微的抽搐,時不時從喉嚨裏溢出一聲□□,連哀嚎都沒勁兒了,一副有氣出沒氣進的死狗樣。

另一個男人在救他,幫忙捂住傷口,連著喊了他幾次。

周仁安就站在對面,身旁又多了兩個男的,新來的幫手。

他們手上都有槍,全都對著這邊的葉昔言。周仁安是震驚的,沒料到葉昔言會這麽瘋,一來就不管不顧動手了,下死手要拼命。

以往在生意場上勾心鬥角慣了,數十年如一日都站在高處,哪見過這麽暴力的場面。哪怕自己當了綁匪,昨兒還舉槍威脅江緒,幹出不少惡心事,可一旦自個兒感知到危險了還是會虛。

不止是周仁安,在場的這些個,誰能想到會這樣,以為不過是帶一個沒反抗能力的女人過來。剛剛要不是周仁安開槍逼迫,葉昔言那架勢非把暴躁男人打死不可,動作太快,勁兒太狠了,被拔槍威脅都不帶眨眼的,還要繼續打。

是他們低估了葉昔言,掉以輕心沒防著。

畢竟176的身高擺在那裏,又是職業賽車手,幾乎一年到頭都在訓練和比賽,在隊裏都是跟周延他們那幫男的同等強度地比拼,空閑之余還會練散打,體能哪會差到哪裏去。

暴躁男人就是咎由自取,自找的,明明葉昔言進來見到江緒那樣子就克制不住了,他非要犯賤地湊上去,故意激怒葉昔言,承認是自己打的。

葉昔言本來還挺配合,到這兒就爆發了,要不是另一個男人幫著擋了兩下,周仁安也讓兩個新來的上去把葉昔言拉開,現在指不定更惱火。

江緒當時正昏迷,沒瞅見全部經過,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她低頭看了看,發現葉昔言手裏還死死抓著那根鐵棍子。

鐵棍子末端都在滴血,很是惹眼。

那血不屬於暴躁男人,而是葉昔言自己的。鐵棍子表面凸凹不平,不光滑,這人握得太緊,掌心都被劃傷了,口子還不淺。

驚覺她看到了,葉昔言往後收收手。

江緒忍著後腦勺的痛,勉強清醒些,又拉了拉對方的手腕。

葉昔言避開了,不讓看。

“葉昔言……”江緒有氣無力地喊了聲,嘴皮子發白,臉色也白。

可這人只是擡起另外那只手,在江緒腰後輕拍了拍,沉靜地防著周仁安他們。

周仁安沒給她倆過多交流的機會,又不敢走近,咬咬牙,冷聲說:“葉小姐,把東西放下。”

拿著武器的人威懾力會大很多,即便眼下的局面能全方面壓制她倆,他們心頭難免會忌憚。幾歲大的孩子晃晃小刀子都挺有壓迫感,何況是個大人,還是個不要命的。

葉昔言眼神麻木地盯著周仁安,宛若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