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九爺

寇沛豐從兜裏掏出一小把黃豆給謝璟,“這個你拿去吃吧,我兜裏還有,那邊是貴人的車隊,草料裏加了不少黃豆……”

謝璟接過來,略微一掂,豆粒飽滿發沉,是今年新打的黃豆,府裏確實對東院那邊住著的人照顧周全,連馬匹草料供應都是最好的。

寇沛豐見他不說話,捂著自己口袋含糊道:“我找了好半天,就這麽一捧,真不能再給了。”

謝璟道:“沒事,我過去看看。”

“那邊離著守夜的人太近,你自己小心點啊!”

“我知道。”

謝璟摸過去,貓兒似的身形靈敏,寇沛豐都沒怎麽看清人就已經溜到對面馬廄那去了,那邊停放著的清一色都是白馬,還有一輛卸下來放在門口通風處的馬車,被擦拭得光亮,靜候主人前來。

謝璟裝作在草料槽裏翻找幾下,很快就把視線轉到馬車上。

白馬身上的鞍都卸了,不知拿到哪裏去,也瞧不見什麽印記。馬車不同,家徽還在,借著淺淡的月光能看到刻著的字。謝璟認出是省府白家的標記,但具體是誰的馬車卻看不出,不甘心繞著馬車走了一圈,急得斜對面的寇沛豐一個勁兒地給他打手勢,還扔了一塊小石子,這才原路返回。

寇沛豐壓低聲音急道:“你怎麽敢靠馬車那麽近,不要命了啊!”

謝璟不答反問:“你知道這次來的是誰?”

“府裏誰不知道,那是省城來的大老爺,專門來跟咱們老爺核查賬目的,”寇沛豐坐在幹草堆裏嚼黃豆吃,“我聽學徒房裏那幫人說,有人跟著去東院請安了,那排場,跟微服出巡似的,比咱們這可強太多了,手邊隨便一個用的小玩意兒都了不得,拇指大的茶杯鑲金帶銀的……”

“瞧見他長什麽樣了?”

“那倒沒有,不過我聽說是一位長輩,胡子花白,年歲挺大,咱們老爺見了都攙扶著他走,”寇沛豐把自己聽到的傳言全講給他聽,比劃了一下胸前的位置,“眉毛跟老壽星一樣,到這,有這麽長!”

謝璟想了半天,也沒想起省府白家有這麽一位人物。

依稀記得九爺身邊有位刁師爺,戰亂的時候跟著大夥南遷,路上還走丟了,胡子倒是還對得上,可眉毛年紀又對不上了。謝璟想了半天,只能作罷。

天快亮了,謝璟跟寇沛豐分開,悄悄溜了回去。

他有回到柴房裏,門鎖跟他走的時候一樣虛掩著,並沒有人來這麽偏僻的地方。他按原樣進來,把門鎖了,細鐵絲貼身收好,裹著棉布長袍睡了一上午補覺。

一直到中午的時候,才有人過來砸了幾下柴房門,叫嚷著讓人把柴房門打開了喊道:“寇沛豐!”

謝璟眯著眼睛醒過來,啞聲道:“在。”

“出來吧,少爺讓我來接你回去了!”

門外來的是白明禹院子裏的人,徑直來了柴房開門帶了他回去,謝璟沒有猶豫,拍拍身站起來,能有個好去處,總比在柴房裏睡來得好。

白明禹依舊是趴在床上靜養,瞧見他進來,大約是心裏有虧欠又為了自己的臉面,躺在那沖一旁的丫頭努努嘴使喚道:“開右手邊第二個架子上的錢匣子,從裏頭拿十塊銀元!”

丫頭手上略有遲疑,又被白明禹罵了:“幹什麽呢,趕緊的啊!少爺躺著使喚不動你們了是不是?!”

那丫頭拿了錢過來小心捧著遞過去,白明禹碰都不碰,直接道:“給他吧,昨兒替少爺受苦了,賞你的。”

謝璟接了銀元,瞧著白明禹一直得意瞧著自己,這才想起來謝賞。

白明禹大約是找回了幾分面子,擺擺手道:“不礙事,你下去吧,少爺這幾天不用你伺候了,機靈點躲著我爹和我大哥,他們還不知道我放你出來。”

謝璟:“……”

中午那陣聲勢浩大,他還以為白明禹拿到了聖旨,原來是私開柴房。

謝璟樂得躲在房裏休養幾日。

過了兩天,寇沛豐帶了一封信來給他,信封上只留了一個“寇”字。

寇沛豐在學徒房,每隔幾日還能出府回家去探望一下,比他在內院要自由一些,自從倆人一起偷了一回黃豆吃,寇沛豐跟謝璟關系也親近許多。

謝璟打開信很快看完,是寇姥姥寫來的信,老太太不識字,找了街口的秀才寫了一封信讓人捎帶進來,想要見他一面。信上寫的簡短,只說她會每隔一天就來府裏東角門那等,讓謝璟找時間去見見——遠遠瞧一眼也行,她也就放心了。

謝璟收到信,立刻就去了東角門。

路上不湊巧遇到了周管家,周管家見他穿著小廝的衣服亂跑,皺眉問起:“做什麽去,沒聽說東院這邊不能亂來嗎!”

謝璟低頭只推說是白明禹讓他過去的,周管家再問,他就低眉順眼道:“少爺讓我在這裏等一個賣蟈蟈兒的,聽著響聲,挑最大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