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春寒賜浴(第3/4頁)

方靖遠朝他豎起大拇指,“李尚書果真是行家,好眼光!省試要在貢院中坐足九日,身著白衣,既合白衣入仕之典,又能一目了然地看到各人行事作風。無論是粗心以筆墨汙了衣衫,還是坐臥舉止留下的痕跡,便可看出其人文外行事。若有作弊者,但凡心虛行事慌張,在這種淺色映襯下,稍有不慎,就會露出痕跡。”

“更何況,這是用特殊的技巧織造的布料裁制而成,不光厚實耐穿耐磨,而且從頭到腳沒一處可容物,口袋袖袋一個都無,想要藏點東西也藏不住……”

“雖然醜是醜了點,但只需要用腰帶和袖帶調整松緊,絕大多數人都可以穿上,考試期間,只要保暖、統一、避風,不比什麽都好?”

“不錯!”趙昚明白了他的用意,連連點頭,“元澤所言極是!只是這些衣服是哪家商行提供,除了省試之外,平時不得擅自發售,以免被人調換作弊,如此一來,豈不是無利可圖?”

“這……”方靖遠輕咳一聲,從袖中取出幾封奏折,呈交上去,說道:“昔有公孫氏,祖籍余杭縣,父祖抗金陣亡,本人亦被擄為奴三十五載,如今僥幸逃回我大宋,母兄皆已病故,家產被族人侵占,公孫氏有地契房契為證,願將全部家產捐歸國庫,余生自立女戶,與族人再無瓜葛。”

“還有盧氏、李氏、秦氏女……”

兩位尚書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了。

原來前面說那麽多話,做那麽多事,白給的東西,並非沒有代價的。

哪怕這些代價並不用他們付出,可誰都清楚,這一刀子下去,捅得可不止一個人。

世家大族吃絕戶並非什麽稀罕事,尤其是在靖康之變前後,不光是族人,甚至還有些主家在汴京,只是留下家仆和掌櫃負責江南生意的,一旦與主家斷了聯系,或是得知主家在戰亂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侵占家產的比比皆是。

只是誰能想到,時隔三十多年,舊主還能找回來不說,居然還能找到原始房契地契,哪怕這些年當中,有人私下買通官吏,以遺失或損毀地契的借口重新補辦,但在府庫的記錄裏,只要有原始記錄可以核對的,理論上她們還是能打這個官司。

然而時日相隔太久,只怕那些人在侵占改契時連原始記錄都毀了,她們要打官司勞心費力不說,還不知多久才能拿回這些財產,更不知這些東西倒了幾手,還能不能找回故主。

方靖遠就幹脆給她們出了這麽一個狠招,她們是不好追討,要不回來,可若是捐了呢?捐給朝廷,既是行善積德,又是一刀兩斷,也省得再與那些人算計,平白惡心了自己。

但凡肯接受這些回鄉女子,好生安置的,方靖遠非但不會為難,還會根據她們的家世傳授些技能,足以讓她們可以安身立命。

可這些既不肯認賬,又不講理還滿口汙言穢語的人,就一點兒也不用留情,她們自己不必動手,交給朝廷,自然會有人治得他們服服帖帖。

拿了得還回來,吃了的吐出來,大宋的禁軍或許打不過金兵鐵騎,可對付那些個無賴地痞,背主惡奴,那是一點兒都不帶含糊的。

趙昚哪裏知道這些細節之處,只是一聽這些返鄉女子心懷故國,如此大義行善,自是贊許有加,完全沒看出馬、李兩位尚書的臉色為何那般糾結。

他這會兒完全能夠體會完顏摳的快樂,不用花自己的私庫銀子,也不必動用國庫資源,就可以辦到如此大事,讓所有來應考的舉子都領沐皇恩浩蕩,這般德政善舉,簡直是空前絕後,舉世無雙。

“既是如此,那就將這些文書轉交戶部,由戶部負責接洽,至於其他方面,就全權由方卿負責,務必在開考之前,重修貢院,準備好所有應試物品,給今科考生們一個驚喜。”

事實上,今科考生們的確非常感激,十分歡喜,能幹幹凈凈考試,有流水沖洗下水道保持清潔,一日三餐定時定量供應盒飯,熱乎乎還幹凈管飽,哪怕穿得衣服醜了點,但厚實擋風還耐磨,著實是居家考試,出門旅行必備之物。

只要穿過一次的,都會想要買點這種布料回去,雖然買不到考試專用的白色士子服,但禦街上的“盧錦專賣店”中,有的是同款各色布料,從純色布料到染色印花布料應有盡有,來自全國各地的考生出了貢院簡直就是買買買得停不下手。

而昔日江南有名的盧記布行,如今卻面臨著戶部前來抄撿清點,收歸國庫的下場。

他們再不肯認三十多年不見的盧娘子,也沒法跟戶部的官吏講理,畢竟他們找了三十多年也沒找到的房契和地契,就算造了假改在自己名下,現在落入官府手中,根本就沒他們翻盤的機會。

再去找盧娘子時,盧娘子已根本不肯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