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凝視他,似凝視一座冷灰色……

最先注意到二樓有人的是姜蝶。

她已經game over,正在哈欠連天地調整鏡頭,左歪右扭的,取景器裏不知什麽時候框進了一個黑黢黢的人影,嚇得她差點將手裏的相機飛出去。

什麽情況啊?!

姜蝶顫顫巍巍地擡起頭看向二樓,發現不是幻覺,那兒真的站著一個人。

她不自覺挨近盛子煜,緊張地戳了戳他,結巴道:“二、二樓……!”

大家跟著看過去,臉色皆一白,腦子裏冒出無良房地產商開發墳場惹怒怨靈的都市傳說。

“怨靈”上前一步,終於從光影交界的暗處現身。

是人。一個淩晨三點,起床還穿著一絲不苟的白襯衫,扣子堪堪扣到喉結下方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自律比怨靈還可怕點。

而他正是這棟房子的主人——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蔣閻。

他擡手扣了扣欄杆,聲音帶著一絲未睡醒的鼻音,卻還是顯得過分冷淡。

“可以小點聲嗎?”

明明是輕聲詢問,聽上去卻好似帶著不容反駁的威壓。

話音未落,已經有人慌張地斷了藍牙。

整棟別墅仿佛被掐住喉嚨,驟然死寂。窗外的雨幕大如細密的針腳,將他們縫在一起。嘩啦嘩啦,連同姜蝶震動的內心一起跟著落下。

她無意和蔣閻對視上,那瞬間,她似是凝視著一座埋在冷灰色雪水下的冰川。

浮在水面上的只有密不透風的冰層,根本無法覷見底下藏了多深,是不是延展到了地盡頭。

可越是瞧不見,越是想一探究竟。

這份窺探欲容易讓人在空曠的冷意中,心有不甘地燒起一把火。融解不了冰川,只會灼傷自己。

姜蝶輕晃了下腦袋,旋即將視線收回。周圍的人卻還十分著迷地仰著頭,這裏有些人是第一次見蔣閻,會有這樣的反應一點不奇怪。

姜蝶目光轉了一圈沒有看見饒以藍,估計這位大小姐沒興趣和他們玩遊戲,早已經跑進一樓的客房睡美容覺了。若明天她起來知道錯失和蔣閻見面,估計腸子都要悔青。

盛子煜這會兒趕緊站起來試圖遮掩淩亂的客廳,神色茫然:“會長……我不知道你也在……”

蔣閻對一樓的亂象一覽無余,原本有點困的神色變得清明,條件反射地微微皺眉。又似乎意識到什麽,按了按眉心,恢復了平靜的臉色。

“不關你事。昨天熬了夜,原本打算今早走的。睡醒已經遲了。”他言簡意賅解釋,“打擾到你們聚會很抱歉,但聲音實在有點大。”

姜蝶有點小詫異。她耳聞蔣閻非常自律,固定作息,早睡早起,上早課從不遲到。會睡過頭實在難得。

“不不不,是我們的問題。”盛子煜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哪敢有意見,更何況對象是蔣閻,“我們也這就結束了!”

其他人紛紛應和,手忙腳亂地收拾桌上的狼藉。

蔣閻忽然笑了。

別墅外的風雨都在此刻柔和了幾分。

“我說真的,你們繼續。我不是教導主任,半夜查房為了讓你們乖乖睡覺。”

扔下這句話,他轉身沒入了剛才的黑暗裏。只聽卡噠一聲,房門復被關上。

姜蝶這才又有所思地看回二樓,那個已經空了的位置。

這個人自始至終沒有下過一步階梯,保持著居高臨下的姿態同他們說客氣話。

*

蔣閻離開後,眾人就要不要繼續著實糾結了一番。

畢竟大家都好不容易聚到一起,有些博主特意從外省趕來,就這麽結束實在不夠盡興。

盛子煜也有點不情願,剛剛是下意識脫口而出,顯得自己特別慫。這會兒蔣閻人一走,他開始給自己挽尊。

“沒事兒,那我們繼續吧,音樂就……不開了吧!”

“那我們說話聲會不會吵到他啊?我感覺還是開個音樂墊一墊比較好。”

“對啊,找個安靜點的音樂不就行了?沒音樂太幹了。”

“放一首莫紮特的《小夜曲》怎麽樣?大佬都喜歡逼格高的!”

“你sb嗎讓我們聽古典樂玩酒桌遊戲?!咋不說放《搖籃曲》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插科打諢,話題漸漸偏到別的上面,又開始恢復起之前的玩興。到了東方既白,客廳到處是空啤酒罐子,男男女女橫七豎八地躺滿沙發地毯,醉得不省人事。

姜蝶是其中唯一還清醒的人。

她其實也喝了些酒,在酒精和熬夜的作用下困得不行不行,但惦記著接下來的任務,她還是努力支著眼睛,走到開放式的廚房間。

拉開櫃門一看,裏頭居然有開封的小半袋米。除此之外冰箱裏還有些零碎的食材,看樣子這個別墅是蔣閻經常會來的地方。

她沒有動冰箱裏的食材,舀了點米。但煮粥該倒多少水來著?姜蝶心裏沒底,拿出手機搜了下食譜,上頭寫著:少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