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紅色的河

姜蝶回去後就開始補眠,這一覺就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她第一時間去翻看手機,朋友圈裏熱熱鬧鬧的,給她發消息的人也不少,都是喊她出去跨年的。

但她卻覺得空曠。

沒有來自那個人的任何消息。她想,也許那個禮物可能都沒被拆過就被扔進了垃圾場,就像當初被拖走的沙發。無論再昂貴都可以說扔就扔,更何況她做的不值錢的玩意兒。

姜蝶偏頭看向窗外,很暗,窗戶沒關嚴,有雨絲的冷意飄進來。

一個落雨的搖搖欲墜的黃昏,沾濕了睡夢裏被擱淺的情緒,就那麽毫無征兆地泛上來。姜蝶抽了抽鼻子,雨意從鼻腔裏裹進,從眼眶裏逼出去。

她用力地一眨眼睛,視線飄至亂糟糟的桌台,上面散著無數張小卡片,全是同樣的一句話:如果我搭一艘火箭,能夠登上你這座月亮嗎?

有的嫌棄這個字寫大了,有的嫌棄間距寫空了,練了將近上百張,才挑出一張最滿意的送出去。

她信心滿滿,自以為真能登上月亮。事實上,或許連寄送一張卡片的資格都難有。

也許是她沒有經驗,從沒喜歡上過誰,也沒有被誰真的喜歡過。因此容易將一些似是而非的溫柔誤以為是喜歡。

陷在單戀中的傻瓜,總是容易拿自己對號入座。

人家說一句漂亮,其實就和說一句今天天氣真好一樣,是體面的客套話。

心情不好,也許是被別的事情影響,和流言無關。

突然願意送她回家,也只是因為她借著酒意厚著臉皮扒著他沒放。

明明還有那麽多種反向的和自己無關的解讀,但她就像個費勁吧啦做閱讀理解的死腦筋,只要拐著彎能湊到他其實也喜歡我的核心思想上,就覺得那是正解。

到最後胸有成竹地上交試卷,被他判了不及格。

可那種巨大的失落,卻是比真正的考試失利要滂沱。

姜蝶從床頭抓起備忘錄,關於蔣閻的喜好信息裏,補充上了第十條。

10.衣架不會喜歡我。

*

姜蝶從床上六神無主地爬起,拿了一只大垃圾袋,把桌上零散的卡片全數掃進去,開始了一場整理心情的大掃除。

今天正好是三十一號,一年到頭,適合扔掉所有異想天開和不快樂。

花了將近一個小時,亂糟糟的房間才變得像樣。姜蝶累得一頭栽進懶人沙發裏,氣喘籲籲地開始著手回復微信裏的消息。

Lulu:人呢人呢人呢

小福蝶:我剛在大掃除

Lulu:……那是夠你打掃一天的

Lulu:今晚跨年我們一起呀!

盧靖雯甩了livehouse的地址過來,以及演出信息。文飛白凈喜歡這些,連帶著盧靖雯耳濡目染,也開始偏愛起這些音樂。

姜蝶很理解這種感受,就像她受蔣閻影響,在一堆舌頭打結的法語聽力裏硬是插入一首無比繾綣的情歌。

現在光是想到那個歌名,就有種自作多情的坐立難安。

小福蝶:我還是不去了吧,你們小情侶開心跨年

Lulu:來呀,跨年人多熱鬧,飛白也叫了他的朋友

小福蝶:那行吧,我陪我媽吃完晚飯過來

話已至此,姜蝶幹脆應下。

今夜她確實需要靠一些別的東西,讓自己不那麽沉溺於胡思亂想。

陪姜雪梅吃完晚飯,洗完澡,她擦著濕發回到房間,視線掃過一堆還沒來得及安放好的零碎,停在其中的一個盒子上。

是那件從西川帶來的春尾衣良的小禮裙。

不知道是誰送的,也就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最終束之高閣。

想想只在酒店的試衣鏡前穿過一次,就這麽放著,確實有些可惜了。

送這份禮物的人一直杳無音信,到現在她只能認為,大概哪個深藏功與名的壕粉送的。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可以私下穿一次?

昨夜過後,她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回饋給送禮者最好的心意,就是接納。

你快樂,我也快樂。

也許只是一個忍不住想穿而給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但總之,她的心情又雀躍起來。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裝盒,華美的裙子靜靜躺在盒中,奪目的紅色讓這間黯淡的老房子都著了火。

姜蝶穿上它,吹了波浪卷,拉上長筒靴,塗上絲絨質感的口紅,非常有儀式感地出了門。

*

車子停在livehouse前,長筒靴落地,車內款款飛出一只火紅的蝴蝶。

姜蝶鮮少有打扮得如此明艷的時候。以往她也會很刻意裝扮自己,但都是點到即止,不想讓人覺得她很用力。她的穿衣總之就是營造出一種,只是從椅子上撿起一件就穿上卻又恰到好處的隨意。

因此當她不再收斂,就像搬出一壇從去年夏季釀好的梅子酒,即便嗅覺再差勁的人,也難免從她一進大門,就頻頻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