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很多時候, 周謐都認為自己在男女方面的自制力與免疫力都太差了,並為此有幾分鄙視自己。比如那時因為一句突如其來的表白就開啟的初戀,還有她單方面認為已經彼此確定心意的張斂。

張斂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她不是很確定。

她到底喜不喜歡張斂。

說實話她拿得也不是百分百準確。但她想大概率是喜歡的, 張斂能給她確切的悸動,無論好壞, 甜蜜痛苦,是歡喜是沮喪, 這些都會讓她覺得自己在情愛方面尚還鮮活蓬勃,有層次豐富的滋養, 而張斂的確是一位優秀全面的花匠。

所以搬來這裏的第一個月的月尾, 她就悖逆自己曾口口聲聲許下的“不來往不深交三個月一到當機立斷”的承諾,開啟了與張斂的同居生活。

真正的同居。

她住進了張斂的主臥, 從深夜到黎明, 他們都會像是兩株完全契合的植物, 以寄生或嫁接的方式纏繞在一起,成為彼此的養分與光露。

這一切不為人所知, 他們白日在公司幾乎無交集。

比起很具體明晰的“戀人”,周謐內心深處還是會用“情人”這個詞來描述她與張斂目前的狀態。

是過去那種關系的進階版, 但不是破解版。

但這不影響她對此樂此不疲。

偷偷摸摸的地下情會給她更多怦然心動。

她變得更愛在朋友圈分享狀態了,盡可能地用更多方式跟心上人進行一些明目張膽又心照不宣的對話, 而張斂總能精準地判斷出哪些只對他可見, 哪些公開, 每當這時, 他會在短時間內私聊她給她單獨發個贊,對, 就是那個很老土的通常只會出現在班級群或家庭群的大拇指表情。

可周謐還是會對著它露出很久的癡漢笑。有回她“我就是演員”上身, 裝傻回復:老板, 雖然這麽問可能有些冒昧了,但你怎麽老發莫名其妙的表情騷擾員工呢。

當天晚上她就自食其果,在他身下尖叫連連,領略到何為“真正的騷擾”。

有時她也會主動騷擾張斂,問他一些工作上的棘手難題,像在叫一個程序完美的機械管家,代號Fabian。

張斂無一例外會給予指導,即便在出差或見客戶,也會認真地編輯回復和反饋,字裏行間都充溢著耐心。

她喜歡他們隔著會議室全透明玻璃墻的每一個對視。

喜歡在去倒水時提前通知,然後在吧台後擦肩而過時悄悄被他捏一下手。

喜歡他想方設法來客戶部區域找事兒時“隨意”搭在她椅背上的,骨節分明的手。

喜歡在電梯裏制造“刻意”的偶遇,在同事們的眼皮子底下低眉斂目,等回到同一輛車裏時,她就恨不得坐到他腿上去,在他的激吻裏被方向盤硌到脊椎發痛。

喜歡他隔三差五給她訂的每一束花,全部門都以為有哪位神秘男士在熱烈地愛慕和追求她,周謐對外堅稱是自己買的,但相信的人幾乎為零,因為花材的品牌價格不菲,她大概率沒這樣的消費能力。

喜歡假期時窩在他懷裏看一下午同一部電影或同一本書籍,他通常會從背後抱住她,一種嵌入式的疊抱的姿態,他是舉世無雙的與她完全適配的椅子或靠墊。她偶爾拗個刁鉆的角度側仰過頭,他的笑和吻就會一並落下。

喜歡給對方吹頭發,喜歡在洗臉時打水仗,喜歡在用餐時無所顧忌地叉他盤子裏的肉類,喜歡敷上他送的金屬色面膜,再伸平手臂,張開五指,對著他嗶嗶嗶,說一句:“I Am Ironman.”

他們是如此默契神會。

有時周謐甚至會覺得,他們前世就是同個人,一個飽滿的,富有美感的,近乎無缺的存在,但後來他也犯下罪過,上帝就將他的靈魂分割為兩半,投胎在一男一女身上,他們這輩子就成了對方的功德或劫數,冥冥之中的神力推動他們重新拼湊回一起,只是懲咒仍在,他們將難見天日。

同居第二個月的某個深夜,周謐曾面對面將這個異想天開的故事講述給張斂聽。

張斂淡淡勾唇:“那怎麽才能破除詛咒。”

周謐想了會:“我也不知道,”又嘟囔:“等三個月時效一滿,他們分開了,就能各自回到陽光下繼續生活了,也不失為美好結局。”

張斂笑意收了些:“那他這輩子都完整不了了。”

他的反應讓她心頭揪出一陣密集的痛感:“是啊,所以這是懲罰啊,他這輩子都無法擁有完整的人格了。”

張斂忽然糾正:“周謐,你的故事很浪漫,但我可能沒辦法贊同。我認為我是完整的,你也是完整的,準確說,每個人都因為獨一無二而完整。”

周謐否認:“我不覺得,我覺得自己缺陷很多。”

“你有什麽缺陷。”張斂蹙了下眉,像是大為不解。

周謐瞪著大眼睛,回憶了下:“很多啊,你以前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