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紅裙子(4)

被解救的女孩可能看見了嫌疑人的長相,需要沈流飛通過她的口供作出模擬畫像,兩個人一刻不待,又從蒼南趕回了漢海。

特快列車駛出站台時,太陽開始下沉,天空布滿紅的雲,紫的霞,像個燃燒著的大花圃,但你知道花很快會謝,火很快會熄,若說陽光底下無罪惡,黑暗的來臨便更有理由令人心悸。

蒼南一行顯然大有收獲,小嫚原本只是他們想找的證人,然而連著幾具屍體被發現,作為解剖屍體的法醫卻對相仿的舊案一字不提,甚至一身過硬武藝的陶龍躍竟會在與她約會時被兇手襲擊受傷,蘇曼聲的嫌疑陡然變大了。

窗外天色愈加渾濁,風景飛速倒退,謝嵐山思索著案情,對沈流飛說:“蘇曼聲的年齡與小嫚正好對得上,從兇手專業的剝皮手法來看,也很有可能就是法醫。”

沈流飛替他補充道:“這個案子一個女人幾乎不可能完成,我們假設小嫚是兇手,那麽刺傷陶龍躍的那個男人就是她的同謀,而且對她唯命是從。”

“但有一點我不明白,從25年前第一個女性死者被發現,到四年後嫌疑人畏罪自殺,為什麽20年過去兇手才再度開始犯案?”

“有沒有這個可能,”沈流飛想了想,說,“小嫚被解救生還之後,一度曾回歸正常生活,然而突然遭遇的某種強刺激使她再度崩潰,並由當年的受害者迅速轉變為施害者。”

“這樣的案例倒是不鮮見,”這個解釋聽來非常合理,謝嵐山不禁嘆了口氣,“可憐的老陶。”

到底只是兩人的推測,還得有切實的證據才行,謝嵐山難以想象一旦蘇曼聲定罪,陶龍躍該多傷心欲絕,沈流飛也似有心事。他們同時陷入了沉默。

列車隆隆向前,秋末冬初的夜降臨得快,天不多久就黑透了。

一陣不短時間的沉默後,謝嵐山突然問:“走之前,你為什麽問朱明武那句話?”

沈流飛淡淡地回答:“老陶隊長是我半個準丈人,難道我不該打聽清楚他的為人與喜好麽?”

謝嵐山笑了笑,不再多言。聰明人遇上聰明人,好就好在彼此的想法一目了然,行為一點就透,相處起來貼心舒服。可惜也有壞處,倘使真想隱藏點什麽,也很難瞞結實了,不明不白影影綽綽,反倒容易留下嫌隙與不快。

謝嵐山現在腦子亂作一鍋粥,各種奇怪的念頭層出不窮,他倒是想無條件地信任沈流飛,但他並不信任他自己。

那夜陶龍躍被一刀捅進了醫院,所幸沒有傷到要害,縫完10針,又是一條好漢。

小陶隊長不把這點小傷擱在心上,一睜眼就要出院,他仍為自己深深懊惱,真的差一點就抓住那個變態了!

陶龍躍的主治醫生很不喜歡這麽不配合的病人,惡狠狠地說:“就沒見過那麽不要命的人,還沒下手術台呢就要出院!告訴你,這一刀差點傷到你的脾臟,如果把脾摘除了,以後別說當警察,啥體力活都別想幹了!”

“差一點是差多少?”說話的是段黎城,他剛一台手術,順便過來看看陶龍躍。陶龍躍擡頭看了對方一眼,又轉動眼睛看了看自己的主治醫生,這個男人明明看來跟段黎城一個年紀,長得也算端正,可經段黎城一對比,立馬鄙陋起來,連同樣的白大褂瞧著也遠不如對方挺括。

“是……”主治醫生沒想到段黎城會這麽問,一時結巴,竟沒答上來。

段黎城沉下臉:“對於患者,醫務工作者不能有哪怕一毫米的倏忽。”

主治醫生一臉尷尬:“我還不是為他好麽,強行出院萬一出什麽事,肯定又要反過來追究醫院的責任。”

“出事我來擔著,不能耽誤咱們陶隊長抓罪犯。”段黎城笑了笑,又看了一眼病床上巴巴盼著他伸張正義的陶龍躍,調侃道,“何況本來就不是多重的傷,死不了。”

主治醫生悻悻出了病房,人未走遠,就聽見了他不滿的抱怨:“不就是美國回來的麽,神氣什麽?!”

待病房裏只剩兩個人,陶龍躍坐直身體,特緊張地問:“那個被救的小姑娘呢,沒事吧?”

“身上多是些軟組織挫傷,不嚴重,”段黎城微皺著眉,“只是她受到了強烈的精神刺激,不肯接受更進一步的檢查,剛開始,任何人觸碰她的身體她都會發出尖叫,瘋狂反抗,現在情緒總算穩定一些了。”

“她說沒說那個傷害她的男人是誰?”陶龍躍又懊惱,女孩已經受到了侵害,十四五歲的年紀,這樣的遭遇何其煎熬,自己那天應該跑得再快一些。

“我認為現在不適合問她這些事情,”段黎城說,“不過,她一直在喃喃自語、反反復復地說著一個詞。”

“說什麽?”

“紅裙子。”

陶隊長還想發問,病房外突然傳來一陣吵嚷聲。原來是一撥記者蜂擁而至,不知從哪裏聽來了受害者被警察救下的消息,個個情緒沸騰到了極點,聲聲高呼什麽“公民的知情權”。連環奸殺案的噱頭太大了,他們都想搶先發布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