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齒青眉

孟真簡直不想理他,讓他趕緊去把盔甲穿上,接下來就要拍第二鏡了。

陸羨青站在一邊,造型師將沉重的鎧甲和紅纓槍拿過來,孟真站在一邊講戲,“待會情緒收著點,秦思箏年輕可能壓不住你。”

“他還想壓我?”陸羨青挑眉往邊上掃了一眼,孟真瞪了他一眼,繼續說:“你和他的悲憤不一樣,更多的是對山河破碎的無奈和不甘,像個爹樣,別浪。”

陸羨青無奈,孟真看到秦思箏已經換好第二套造型,便招招手把他叫過去一起說:“待會別這麽束手束腳的不敢跟他說話,抱上去該喊爹喊爹,該哭哭,情緒外放一些,我要看到眼淚,喊破嗓子也沒事,後期有人補配音,你盡量把情緒給我全放出來。”

秦思箏似懂非懂的點頭。

孟真擔心秦思箏壓不住陸羨青的戲,想了想又說:“待會多拍一點他的背影,盡量拍你的正面,這樣表現的好一些。”

陸羨青說:“不用,就拍他。”

孟真停頓了下,然後了然的笑了,“這心眼兒使的,這聲爹沒白叫。”

秦思箏沒聽懂,陸羨青也沒多說,這個宣傳片對他來說等於做慈善,但對秦思箏來說卻是很好的台階,全程拍他的臉才好。

“四哥,您肩膀稍微動一下,我整理盔甲。”

陸羨青和秦思箏兩人的妝容造型全都準備好,朝孟真示意可以開拍了,眾人清場退到鏡頭之外,機位拉進照在陸羨青臉上。

他身上的盔甲殘破不堪,布料被刀劍砍破滲透暗紅的血,臉上嘴角全是血跡和硝煙,秦思箏連滾帶爬的跪在他身前,想碰又不敢碰他的臉,傷口化得非常逼真,恍惚有種真的受傷了的錯覺。

陸羨青抓著斷槍的手輕輕發抖,搖搖欲墜的身子看得出已到強弩之末。

鎮國大將軍沈逐力戰數百人,筋疲力盡被敵軍淹沒,如雨的刀劍劈砍而來,他退到城門口時已經只剩一口氣了。

秦思箏飾演的沈佑趕來時,只來得及看到父親這最後一眼,他撿起一把槍捅入一個敵軍的胸膛。

沈逐張口便嘔出一口血,低落在沈佑的手上,他輕顫了下,沙啞的嗓音伴著血跡送出來。

“佑兒。”

沈佑跪在他身前,低低喊了一聲:“爹爹。”

秦思箏的情緒還不夠,雖然在努力表現悲傷了,但還是太過蒼白生硬,觀眾可能一時分辨不出,但孟真看得出來,這樣下去過不了。

陸羨青略略蹙眉,原本還能撐住的身子直接半跪了下來,手已經握不住搶了,他將血漿艱難咽下去,臨時修改了劇本。

“給爹擦一擦。”

秦思箏微愣,劇本不是這樣寫啊?

“佑兒,我們沈家的男人,要堅強。”陸羨青看著他的眼睛,緊緊鎖住他的眼神爭取將他的注意力全拉在自己身上。

秦思箏伸手,擦去他嘴角的血跡。

“爹沒事,爹還好著呢,還能再殺一百個敵軍。”沈逐要起身卻一下子跌了回去,這次雙膝全都跪在了地上,一大口血嘔出來,手也在往下滑。

孟真正想斥責陸羨青又亂改戲,但緊跟其後一聲略帶哭腔的“爹”傳來,他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繼續盯顯示器。

沈逐強弩之末,進氣少出氣多,他喘著粗氣跟沈佑交代:“佑兒,有朝一日,還有辦法的話,一定要驅走胡虜,奪回山河。”

“爹,你別說話了,我們一定能活著!我要你活著!”

沈逐說著,從破爛的盔甲中掏出一枚只剩一半的玉佩,抖著手放在沈佑的手中,“沈家家訓,男兒只能流血,不得落淚。”

玉佩被血染濕,上面全是父親的血,沈佑手都在抖,死命憋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眼睛都憋紅了。

沈逐抓住他的手,帶著他一起攥住槍,一字一頓的說:“爹把這杆槍留給你,等到戰事了了的那一天,你就帶著他到爹的墳上,把它燒了,帶上兩壇好酒。”

沈逐仰了下頭,眼角滑落一滴淚,卻笑著說:“爹呀,還沒跟你喝過酒。可惜,這輩子是喝不到你成、成親那一天、你和媳婦兒敬給我的酒了。”

沈佑抓著槍,掌下的手在發抖,他完全忘了這是在拍宣傳片,恍惚已經身臨其境,變成了那個正面臨家破人亡的沈佑。

“能喝到的,我一定能帶您出去,您還說等我十八歲那天,親手給我打一柄槍呢!”沈佑抓著他的手,心臟一陣陣的縮著疼,連呼吸都一波三折起來。

他努力維持著平靜,含著淚笑,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快一些,“我的碎雪槍還沒拿到,您不能耍賴!還有您說要教我的二十六路槍法還只教到了二十路,還剩最厲害的六路沒有教我呢!”

“佑兒,扶起軍旗,別讓它……倒了,切……記。”沈逐眼睛慢慢失焦,散了光彩,手也脫力向下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