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他知道多少?”林之音隱沒在黑暗裏,聽著張秘書的轉告,沉吟很久,深深吸了口氣,又渾濁的吐出,帶著沉悶的聲響。

“我不知道。”張秘書如實告知,“但朝度的情報,很大一部分是從周營那來的,或許可以用作參考。”

“是麽?”林之音輕笑著,“周營知道的可不多。”

她整個人都松了口氣,“周營是因為穆華成生前為他隱瞞了很多事,大概有幾分情分,所以還在收集可疑的線索,但我並沒有留下什麽可疑的線索。”

穆華成的屍體早就火化了。

張秘書猶猶豫豫地問,“林董,您,到底做了什麽?”

林之音一愣,眉間驟然帶了點警惕,但唇角依然勾著,“什麽都沒做。”

她甚至補充了一句,“這就是我的底氣所在。”

她口裏這麽說著,眉間卻蹙起,手指無奈的摁了摁眉心,“你幫我給宋叔帶一句話。”

“您說吧……雖然朝度應該不會再想見我。”

“你就說……算了,”林之音起身,走到窗邊,“我自己去說。”

她掛掉了電話,將手機捏在掌心,指尖微微發白。

很多人情,關系,在之前的事件當中已經用完了,自己最大的底牌也已經被揭開,接下來就是徒手肉搏。

而宋朝度手中不知道有什麽。

她敲打著玻璃,輕輕對著涼玻璃喝一口熱氣,看著起霧的窗,手指在上班比劃著什麽。

周營,部分情報,是補足了宋朝度缺失的那一部分還是他僅僅只有這些?

這是題幹相同,難度卻完全不同的兩道題,就像是高考數學最後函數壓軸題那兩道一樣,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求導。

求導。

她撥電話給了李大導演李自牧。

“我確定一件事情。”她看著街上熙熙攘攘宛若蟻群的人,輕聲說,“當年,青淺演的那部戲的劇本,穆華成有沒有幹預過?”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她笑了笑,對著李自牧說,“準備一份資料,當年穆華成幹預的資料,在合適的時候寄給青淺。”

“之音?怎麽了?”李自牧覺得很不妙。

林之音說得話太像某種囑托了——劉備在白帝城做的那種。

“沒事,我怕有些事,我解釋不清楚。”林之音微微閉上了眼睛,“你照著我說的做就行。”

林青淺疑似有心理疾病,可能產生了分裂的人格。

一個竊/聽器,就可以獲得真相。

“但是,只要她還能完美地做出選擇,做出決策,我何必要管她身體裏到底住著哪個人格呢?”

這個問題,林之音在林青淺十八歲那年,

就問過一遍自己了。

“反正,當年我不是也是這麽選的麽?”她告訴著自己。

但是,不管林青淺的狀態,不代表她不回去追查真相。

人實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地,像是一顆沙,一株草,而她透過窗玻璃看著他們,突然心中有了一種荒謬的感覺。

神因為凡人的熱鬧而嫉妒。

她凝視著熱鬧的街道,手插進褲兜,神色有點孤寂。

“林之音,你不能總是把自己當做神!”

女人憤怒地話還在她耳邊。

“你沒有資格審判罪惡,你沒有權利以暴力終止暴力。”

自己當時是怎麽回復的?

“則卿,我沒有把自己當做神,我只是一個賭徒。”她輕笑著,隱沒在黑暗裏,像是撒旦在獰笑,“賭徒嘛,恩怨分明。”

她從回憶中驚醒,撥了宋朝度的號碼。

電話通了,但對面很快掛掉。

她不依不饒地一遍遍打,直到不知道多少回,對面接起了電話。

“宋叔,給我一個星期。”她開門見山,“我把青淺送出去,我和你對壘。”

“你覺得,我還會信你的鬼話?”她聽著宋朝度驟然蒼老的聲音,心中有一點點絞痛。

“您信不信不重要,我不如把話挑明白了,我會用這一個星期去增加一些籌碼,這是我為自己爭取的時間。”

“但是,青淺,確實是無辜的。”她的手指再次捏緊成拳,似乎隨時會錘在玻璃上,“她是受害者。”

“林之音,我真的沒想到,你變成了這個樣子。”宋朝度的聲音,落寞得像是深海中石子落地的回響,“你連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兒,都可以堂而皇之的用來要挾我作為籌碼麽?”

林之音笑了笑,“我是個賭徒嘛,賭徒沒什麽良心可言的,賭徒只在乎賭桌上的勝負。但您不是呀,”她手指繼續在窗玻璃上寫寫畫畫著,“您是君子,你可不能被我拉到沒有良心的層面上。”

宋朝度深呼吸了幾口,重重掛掉了電話。

林之音笑著搖搖頭,又撥通了林青淺的號碼,“青淺?我沒記錯清越放假了吧。”

林青淺不太明白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只得老老實實回應,“還沒呢,她們這一屆挺奇怪的,社會實踐放在了考試周後放假前,所以要在一個星期內做完所有社會實踐工作然後返校。”她一邊抱怨著,“什麽奇怪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