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怪罪(第2/2頁)

還是蘭德爾批完手頭這一本公務,起身去咖啡機旁接了杯咖啡,走近放在玻璃茶幾上,輕聲問:“最近過得怎麽樣?”

他彎著腰,邊問邊細致地將紙巾鋪在杯下,又將桌下雄蟲愛吃的點心拿出,好看地擺在餐盤裏。

孟留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淡灰的眸子可憐地看著他。

“很想你。”雄蟲說,“所以過得不好。”

他得到了蘭德爾的許可,可又不由擔心來得太勤太快,是否又會給公務繁忙的雌君造成困擾,因此一直糾結到現在才來。

孟留很清楚他自己的個性。

死鴨子嘴硬,即使再在乎也愛擺出漠然矜持的模樣,面對問題更是容易糾結得不行。明明心裏有了答案,可依舊得在下筆前再三思慮,答案是否真的完美正確。

這是他從小在雌父教育下養成的習慣。

他從來不自信他的答案是否正確,即使正確又是否完美,會不會造成他所忽略的新的問題,給周圍的蟲造成新的困擾。

可愈是這樣擔憂,愈是這樣糾結,愈是一事無成。這就是孟留的前半生。

他從小仰慕的是長他七歲的蘭德爾。因為他總是能決斷迅速,毫不拖泥帶水,永不質疑自己的選擇,也從不允許別蟲質疑,並幫孟留給出正確的答案。

孟留一直如此依靠著他。

只是從很久以前起,蘭德爾開始拒絕幫他給出答案,態度也開始若即若離,更使他們的關系變得撲朔迷離,讓孟留辨不清答案究竟被蘭德爾藏在了哪個方向。

他渴求地望著蘭德爾,希望他給出答案,讓他在這段迷霧裏尋得出路。

蘭德爾卻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揉了揉他的發絲,溫和地說:“我也想你。”

想我為什麽不來看我?

孟留覺得這是蘭德爾的謊言,他的雌君一向懂得如何完美地說謊,而不叫他看出任何端倪,從始至終蒙在鼓裏。但蘭德爾注視著他的目光又如此深情而哀傷,使孟留再度陷入了謎團中。

孟留從很久前開始被迫思考起答案,可他之前給出的許多次解答,都被蘭德爾溫和地暗地否決了。

其中最不溫和的,是上一次爭吵。

孟留不知道蘭德爾留給他的機會還有多少,不敢再試錯,越不敢就越陷入之前糾結的怪圈。

他只能坐在沙發裏,抱緊蘭德爾的腰,將腦袋藏進他的懷裏,重復地承認自己的錯誤:“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是我沒有履行承諾,還妄圖擺脫責任,從你身上挑出毛病……對不起,是我答應一直陪你到老,永不分離,卻讓其他蟲插入了我們之中……”

“對不起,是我太軟弱,太無能了。是我不能堅守到最後,沒能守住最後一線……”

“從來都是我在一遍又一遍傷害你,對不起……”

蘭德爾摟緊了他在懷中,垂下眼眸,淡金色的長發垂在身後隨窗外微風拂動。他懷抱著黑發雄蟲的這一幕,如同一副唯美哀傷的油畫。

蘭德爾靜靜說:“可一切應該怪本能嗎,雄主?”

“發情期是你的本能,不受理智控制也是你的本能,全然為身體本能所支配也是本能……雄主,難道你要怪自己是只雄蟲嗎?”

孟留從他懷裏仰頭,悲戚地望著他。

“可那應該怎麽辦?沒有任何理由,什麽也不能怪,我們就……我們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蘭德爾眼眸溫和地看著他。

他此刻的溫和顯得如此真切,全然出自本心,若有除孟留以外的蟲見到,必會驚訝於原來元帥平時表現出的親和,在真心的對比下虛偽得如此明顯。

“如果真的要怪,不要將一切都歸罪於自己。”

蘭德爾如此說。

“你應該怪我。是我受傷再不能生育,是我沒有能力反抗雄蟲保護協會和家族壓力,是我太看重了元帥之位,致使不能在發情期及時出現在你身邊。”

他懷抱著雄蟲,垂下深情的眼眸,哀戚而又決然地說。

“孟留,是我的性格,毀了我們兩個。”

孟留不住搖頭,眼神絕望:“不能挽救了嗎?這就是你的答案嗎?我不信,結果為什麽會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難道一切都晚了嗎?我不信,我不信……”

他無能為力,只能一遍遍質問:“為什麽不能放過你自己,為什麽不能放過我們,蘭德爾?”

蘭德爾輕輕吻了吻絕望的雄蟲的額頭。

“因為這就是答案。早在一開始就注定了的答案。”

我欺瞞了所有蟲,只有一顆真心來愛你。

而我的瘋狂與偏執,你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