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偷拿我的私章,誰給你的膽子?!”

“江南盛家那是從你祖爺爺輩就建立起來的交情,這批原料更是關乎著我們林家未來兩年的生意。你以為你得罪的是姓盛的?貨源切斷,林家下面幾十口工人師傅的錢你來出?幾十年交情的老主顧的信譽你來賠?!你是把老林家從根上就給斷了啊。”

“說!為什麽這麽幹?!”

林家的祠堂平日裏並不開放,這一日卻也是大門緊閉。

外面院子的空地上站滿了人。

楊懷玉倚在徐慧身上眼睛通紅,站都快要站不住。

老太太急匆匆從院子外面進來,看了一眼這陣仗,上去就拍門:“林柏從!你給我開門!有什麽話不能好好和孩子說,你也給我學動手那套!”

裏面林柏從的聲音傳來說:“媽,這事兒你別管。”

林柏從鐵了心要林俞說出個三五六來。

祠堂的光線很暗,林俞就跪在一排靈位前的地上,膝蓋下連個蒲團都沒有。

幾年時間過去,已經十一歲的林俞蛻去了幼年時的肉團子形象,下巴尖了,身條抽長,也就是那雙眼睛,還跟小時候一樣漂亮。

此刻他就穿著一身單層的裏衣,低頭露出來的那截細白後頸上有鼓起的醒目的鞭痕。

那是林柏從拿藤條打的。

“說話!”林柏從站在旁邊,一臉怒氣。

林俞垂著頭,開口說:“我沒什麽話好說,爸,你要打就打。”

“好,好!”林柏從點點頭,“我看是這幾年家裏人把你慣壞了,慣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這兒子林柏從這幾年可是沒有舍得動過他一根手指頭。

家裏就沒有不寵他的。他多乖啊,平日裏見誰都笑眯眯的,被寵得跟那觀音坐下的童子似的。小毛病是有一些,懶病發作不愛出門,整天就圍著家裏打轉。可是他自己也爭氣,真該自己做的事情丁點不用做父母的操心。

林柏從平日裏不愛口頭上誇獎他,但那為之驕傲的心一年勝一年。

可就這麽個聽話的兒子,不聲不響的,直接炸了窩。

林柏從繞過林俞,從靈牌最下邊的案台上取出一根兩指寬的戒尺,這是林家真正的家法。上一次取出據說還是當年他那個三叔在外邊跟人倒騰地下的玩意兒被老爺子知道了,這次林俞成功成了下一個。

“你錯了沒有?”林柏從最後一次問他。

林俞看著父親復雜的眼神,垂了垂眼睫,選擇沉默。

“看來你是不覺得自己錯了。”林柏從話音剛落,“啪”一聲,戒尺直接打在了林俞單薄的脊梁。

林俞整個人一顫,心想,真疼。

他上輩子也挨過這頓打,不過那會兒是因為他和林柏從說自己喜歡男人。

他也是這樣,挺著脊背,死活不肯低頭認錯。

但是如果時間轉換,林俞會告訴林柏從,自己錯了,錯得相當徹底。

只不過這一次,他不能。

他沒有辦法和把握說服林柏從,江南盛家半年後就會換當家人,這個當家人是個極其不靠譜的,短短時間敗光家業,更是直接得罪了當地政府。

木料管控只會越來越嚴,盛家是走到了末路。

而這新合同一旦簽訂,到時候林家才是真正的覆巢之下,沒有回頭路可走。

林俞太年輕了,就算他再努力,俞小師傅這點名氣都不足以讓他現在去接掌林家。

他只有這一種選擇。

那一板子接著一板子的悶響在林家祠堂裏響起,隔著門,都聽得門外的人膽戰心驚。

楊懷玉忍不下去了,直接上去砸門:“林柏從你夠了!你是要把兒子打死還是怎麽樣?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拼命!”

“大嫂。”徐慧連忙去拉他,“你別急,大哥應該有分寸的,他平日裏有多疼小俞大家都看在眼裏。”

“這次不一樣。”楊懷玉也知道這事兒有多大。

偷拿印章沒什麽,重要的是,他以林柏從的名義毀掉了合作協議。在這貨源和成品都已經訂好的重要關口,把林家架在了刀口上。

這當中前後涉及的金額是巨大的,重點還不是錢,是信譽。

手藝人這輩子把口碑信譽看得比金錢和性命重要。

這孩子是把天都給捅破了。

裏面的動靜並未消停,卻聽不見林俞丁點聲音。

楊懷玉徹底急了,兒子那嬌嬌德行她最了解,平日裏劃破個手指那都得舉著在全家人面前給吹一圈才算了事,她聲音裏帶了哭腔,拍著門:“小俞,寶寶,媽求你,跟你爸爸認個錯行不行?”

然後又去喊林柏從:“林柏從,你給我住手!別打了!”

一旁的老太太也跟著越來越著急,整個家裏亂成一鍋粥。

徐慧這會兒也顧不上林俞平日裏搶盡了自家兒子的風頭,看著院子裏這會兒傻眼的倆小子,催促:“別傻站了了,去學校把你們大哥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