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不是苔蘚,而是最美……

雲悠悠很機械地翻動著手中的書頁。

一頁、一頁, 都是空白。

“喜歡他什麽?”兩根修長如竹的手指壓住了紙張。

雲悠悠翻了一下,沒翻動。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殿下重復了一遍他剛才的問話, 語氣帶著明顯的隱忍和克制。

如果不回答他的問題,他就不讓她繼續往後翻了。

她盯著空白的書頁, 感覺到自己的情緒已經徹底平復下來。

“殿下,這個人,不像哥哥。”她說, “哥哥不是這樣的。哥哥非常自信,非常強大,就像殿下一樣。”

聞澤的胸腔悶悶一震, 伴隨著好聽的低笑聲,一道溫熱的氣流落在她的發頂。

她的指尖輕輕在紙張上蹭來蹭去, 試圖將它從他的手指下面撥走。

他微微用力,無聲與她對峙。

“不要自欺欺人了。”他冷酷地勾起唇角,“林思明已死。想想你自己的將來吧, 你打算找誰來替代他?打算又叫誰哥哥?隨便找一個男人嗎, 或者,想回到我的身邊。”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臉上的假笑消失殆盡,眸光暗得像深淵, 一字一頓,聲線低沉。

她手指一動,翻頁成功。

“我不會和別的什麽人在一起,殿下。”她低著頭,聲音很輕,“於我而言, 只有您是不一樣的。”

她無法解釋自己身上的異常,無法解釋為什麽自己眼中的哥哥竟和聞澤殿下長得一模一樣。

她沒有擡頭看他,並不知道自己這句大實話在他的黑眸中激起了怎樣的巨浪。

她一頁一頁繼續往後翻。

聞澤沒有再出手阻止,而是放空了視線,定定看著她那只纖細的手——半天翻不到盡頭的空白頁,就像這份早該了斷卻一直在毫無意義持續的情愫。

“唰、唰、唰。”

她沒注意到聞澤什麽時候松開了她,一點一點和她拉開了距離。

軍靴一步一步踏著半腐蝕的地板,走向那扇透進少許陽光的木門。他要徑自離開,不會再受她蠱惑,如果她想要破鏡重圓,那麽她就必須拿出足夠持久的、足以打動他的誠意,並且,他未必就會接受。

“啊!”她小小的低呼聲打斷了他的步調。

接近末尾的某一頁,有字。

聞澤回身,微微眯了下眸。

不久之前,他曾翻了幾下空白頁,然後隨便地草草翻掠過後半部分空白紙張,直接查看末頁,當時並沒有發現這行隱藏的字跡——只有像她這樣,一頁一頁耐心地把它全部翻完,才有可能找到它。

很雋秀的字跡,從那些略顯稚嫩的筆跡中脫胎而成,又帶著自己獨特的風骨。

他這樣寫——“你不是苔蘚,而是最美麗的小星星。回到最初,哥哥把奇跡送給你做禮物。”

沒頭沒尾一行字,卻讓聞澤的心臟莫名一沉。

他瞳仁收縮,望向她。

只見女孩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那行字,眼眶迅速發紅,蘊起兩汪晶亮的珠泉。

“哥哥……這才是哥哥……”她喃喃自語。

聞澤唇角微動,正要開口說話,光腦叮地一響,彈出新消息。

——林思明死亡報告。

聞澤目光復雜地盯了她一下,然後打開了這份新出爐的文件。

“……嗯?”簡單掃過一眼,他立刻眯起了眼睛。

他放緩了聲線,一字一頓地說:“林思明死於藥物。誰幫他入殮?”

雲悠悠心頭一震,擡起頭,隔著朦朧的淚霧望向聞澤的臉。

是啊,那個時候綠林已經淪陷於蟲潮之中,誰埋藏了林思明,又是誰為他書寫了墓碑?

她非常清晰地意識到,當她的大腦獨立思索關於哥哥的事情時,念頭總是會自己滑走,無法深想那些明顯不對勁的地方。

這種感覺,就好像人在夢中時,偶爾會生起“這不合邏輯——我是不是在做夢”的疑惑,但在下一秒,思緒總是輕易被夢境牽走。

而聞澤提起這些事情時,她就可以很正常地順著他的思路繼續往下想。

她知道,哥哥曾幫助地下實驗室中的兩個人封鎖了電梯,然後返回別墅。當時綠林已經遍地是蟲子,一個人死後,怎麽可能正常下葬?

念頭剛一動,就聽到聞澤沉穩好聽的聲音繼續響起:“死亡時間,1328年冬。”

雲悠悠怔怔掰著手指計算了一會兒。

她出事的時候是15歲,1333年。林思明死於1328年。

一個死了五年的人,怎麽可能出現在巷道裏,救下她?

幽……幽靈?不對,“林思明”一直活著,有太多太多的人可以證明這一點。

這個死去的林思明,不是哥哥!

她的腦袋裏炸起了一個又一個驚雷,整個人暈暈乎乎,感覺站立不穩。

那……哥哥又是誰?!

“啪嗒。”

手腕一陣冰寒。

她迷茫地低頭看去,只見聞澤手中握著一只銀白的鐐銬,扣住了她的細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