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還答應過要娶你呢(第2/3頁)

嗡嗡舞動的薄翼,洶湧澎湃的生機,瞬間飛躍出琴弦,在花樹下擴散,穿過霓虹交織,車水馬龍的都市,朝向繁花盛開的遠方奔去。

這樣抓人的盛景繁音。

“看那,有人在拉小提琴。”幾個小姑娘停下腳步。

“好炫酷的小姐姐啊,她拉得是什麽曲子?動作快得我都看不清。”

“雖然不懂,但感覺好厲害啊。”

下班歸途中的行人三三兩兩側目觀看,捧著麻辣燙的學生在路邊駐足。

“嗡嗡嗡的,這拉得是什麽啊,感覺像一群蜜蜂在飛。一點意思都沒有。”有些對古典音樂一竅不通的人覺得不太感興趣。

“哈哈,像蜜蜂就對了,這首曲子就叫野蜂飛舞。是一首炫技曲,超難的。能拉得人都很厲害。”也有略知一二的人開口解惑,順便炫耀一下自己的學識。

很快,口袋裏的手機就傳來了收款的震動聲,琴盒裏也多了幾張小額紙幣。

倆位衣著考究的男子路過,其中一人聽了片刻,便搖著對自己同伴說道,“並不算什麽難度高的曲子,這樣的曲目不過是用來唬一唬外行而已。拉得也太隨便了,都沒按著譜子走。沒有接受過音樂教育的人群總是如此,覺得快便是厲害。拉得快就是難,彈得快便是厲害極了。可笑得很。”

他的同伴是一位頭發發白的老者,背著雙手,慢悠悠地在琴聲裏停下了腳步,“這不是很好嗎?路人都被她唬住了,才能夠慷慨解囊。她也就實現自己的目的了。”老者笑了起來,“何況小姑娘的琴聲裏有點自己的東西,拉得並不只有快而已呢。”

錯身路過的時候他取出懷中做工精致的錢包,彎腰在琴盒裏放下一張大額紙幣,路人或褒或貶的評價沒能進入半夏的耳中,花樹下的演奏者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甚至連她外套的口袋動了動,一只漆黑的守宮爬出了口袋,也沒引起她的注意。

不遠處一個圍觀演奏的女孩突然拉了拉自己的夥伴,“快看,她的口袋裏爬出了一條什麽東西?”

“啊我的天,是蜥蜴。我好怕那種東西。”

“真少見,小姐姐居然養著蜥蜴做寵物啊。”

“那叫做守宮,好漂亮的一只,居然還有全黑的守宮。我以為守宮都是橘紅色的。”

“黑色的蜥蜴,白衣的小姐姐。又颯又酷,琴還拉得好,我好愛這個小姐姐誒。”

爬出口袋的守宮擡起頭,從它的角度,可以透過飛揚的琴弓,看見那些支離破碎的霓虹燈光。口袋裏幽深而窄仄,一線天光之外,是巨大而光怪陸離的世界。

高聳入雲的樓房,尖銳刺耳的車鳴聲,如同巨人一般來回行走的人類。

那近在咫尺的演奏者,手指有力,琴弓飛揚。

弓弦之間流淌出來的曲子卻有著自己所熟悉的畫面。

它盯著飛舞的弓弦,琴聲帶著它的記憶,回想起多年之前。

那時候的它還是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把自己藏在一片廣袤的鄉間原野裏。

荒野中叢生的荊棘和生機勃勃的花叢間,有著無數的野蜂飛舞穿行。

嗡嗡嗡,嗡嗡嗡。那裏的野蜂就和這琴聲一樣,肆意張揚,舞動個不停。

小小的男孩抱著膝蓋坐在比自己還高的野草叢中,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荒野間蹲多久。這裏只有飛舞的野蜂,鳴叫的蟋蟀,瑟瑟爬動的蟲蛇。仿佛躲在這裏,便可以遠離那些讓人難以忍耐的巨大悲傷,遠離那些成年人充滿著無休無止爭吵的世界。

腳下潮濕的泥土被某種生物拱開,冰冷的身軀從他的腳面上爬過,又鉆回泥土間。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就這樣在這一片嗡嗡的野蜂聲中睡去,鉆進這濕潤的泥土中,從此歸於這片荒原也好。

反正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家,沒有了等待自己回家的人。

可是,當晚霞的色澤越來越暗沉,濃郁的黑色慢慢從山腳爬起,覆蓋住天空的時候。他又開始本能地感到害怕。

氣溫很快降下來,身體又餓又累。影影倬倬的草木陰影在嗡嗡作響的蜜蜂聲裏晃動,像那些恐怖故事中扭曲猙獰的怪物,仿佛隨時就要撲出來,一把抓住自己冰冷的腳踝。

或許我也就要死了,和爸爸媽媽一樣。

男孩把自己的頭埋進膝蓋裏。身體的本能戰勝了幼小的心靈。

有沒有人,隨便來一個人吧。

把我帶回去,帶回那些有人聲,有燈光的地方。

暗影倬亂的勁草在這個時候被一只小手撥開。一個戴著草帽的圓圓臉蛋從雜草叢中鉆了出來,那小臉因為長時間奔跑變得紅撲撲的,靈活的雙眼在看到男孩的一瞬間亮了起來。

“哎呀,你果然躲在這裏。害得我找了好久。”六七歲的小女孩摘下自己頭頂的草帽,扇子去四周的野蜂,握住男孩的手,一把將他用力拉了起來,“快回去吧,村子裏大家都出來找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