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秦拂認得那個骨笛,這確實是秦拂送給他的。

六年前,夏知秋下山出任務時受了不輕的傷,養傷的時候靈力暫時沒辦法用,秦拂想給他找一個合適的法器暫時防身,翻找自己的儲物戒的時候偶然看到了那個骨笛。

那是秦拂誅魔的戰利品,但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東西了,久到秦拂有幾十年不曾想起它,也忘記了那個骨笛原本的主人是個什麽人。

夏知秋有一半魔族血脈,這個骨笛的主人以前似乎是個魔族,有魔族血脈的人操縱這個骨笛能發揮出更大的威力。夏知秋一半的魔族血脈用來控制這個骨笛即能比普通人威力更大,又不會大的特別顯眼。秦拂深思熟慮之下,覺得這個骨笛很適合他。

於是她送給了他。

也似乎是那之後,夏知秋突然有一段時間躲著她走。

秦拂那時候不知道他在鬧什麽別扭,費了好大心思想和他談談,但他一直躲著她。

後來,他自己又恢復了正常。

再過半年,夏知秋突然找她告白。

告白之後,兩人徹底形同陌路。

從前種種秦拂覺得摸不著頭腦的事情,似乎一下子都變得有跡可循了起來。

而另一邊,夏知秋拿著骨笛近乎怨恨的看著她:“當初我出生在魔界受人欺淩,是我姐姐把我送到了凡間才給了我一條活路,為什麽是你殺了她?為什麽偏偏是你?而我還愚蠢的不願意恨你。那時候我想,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我寧願什麽都不在乎,我還天真的這麽想……”

他的語氣悔恨又痛苦,但秦拂的目光卻一點點冰冷下來,最後幹脆嗤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她幾乎是嘲諷的說:“你想說,你知道是我殺了你的姐姐,但你那時候想,只要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你寧願不在乎這些?”

夏知秋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那態度幾乎是默認。

秦拂費解道:“夏知秋,你有病嗎?”

“你拿你姐姐當什麽了?又拿我當什麽了?”

“血海深仇就是血海深仇,你若是堂堂正正的告訴我我殺了你的姐姐,你想報仇,那我還敬你夏知秋是個有血性的人,我堂堂正正的等你報仇!可你現在算什麽?割舍不了你姐姐的親情、又放不下你對我所謂的情愛,所以你決定把我們兩個放在天平上衡量,看看誰輕誰重嗎?然後你發現其中一個不願意被放在天平上,所以滿腔恨意都有了理所當然的出處?”

她上前一步,劍柄抵住了夏知秋的心臟處,冷冷淡淡的問:“但夏知秋,你捫心自問一下,你那些恨意有多少是真的來自於你姐姐的死,又有多少來自你對自己無能為力和優柔寡斷的遷怒?”

夏知秋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即使將冷淡和嘲諷寫在了臉上卻依舊如此動人的少女。

他說:“秦拂,你一定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你如果喜歡過人的話,你就不會這麽說。”他曾經有多愛她,現在就有多恨她。

他似乎是冷靜了下來,自嘲的笑了笑,說:“我承認我是個真小人、是個偽君子,但是秦拂,這個世界上真正風光霽月的人有多少呢?修道修心,又有多少人能修的心如琉璃一塵不染?”

秦拂:“可能是我真的不懂,但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也一定不會落到你這幅田地。”

夏知秋意味不明的看了她半晌,最後笑了一下,說:“秦拂,你真適合修無情道。”

說完,他彎腰撿起了自己的劍,大踏步離開這裏。

夏知秋走到洞口時,秦拂想起了什麽,突然叫住了他。

夏知秋的聲音冷漠:“什麽?”

秦拂平心靜氣道:“沒什麽,只是我還想告訴你一個事實。”

夏知秋:“有什麽想說的都說吧。”

秦拂:“我秦拂劍下從來都沒有冤魂。”

夏知秋猛然轉頭看向她。

秦拂聲音平靜:“或許別人不敢這麽說,但我秦拂敢保證,我劍下沒有一個亡魂,死在我劍下的都是該死之人。你只知道你姐姐死在我手裏,為什麽不查查她生前做了什麽惡?”

夏知秋的背影猛然僵住。

秦拂的聲音還在繼續:“魔界生了你,但人間養了你,正魔之戰剛過百年,凡間修士力量薄弱的地方仍有魔修屠殺人族,二者交戰在所難免。所有正道修士都有可能會殺魔族,那個魔族有可能是你姐姐、有可能是你其他親人。所有的魔修也都有可能屠殺正道,那些魔修也有可能是你姐姐、你親人,被屠殺的人有可能是你朋友、你同門。夏知秋,你既然決定做為人族而生存、作為正道而修煉,我以為這些你都想過。”

“你在作為人而生存的那天起,就該舍棄魔族的一切,包括親情。”

夏知秋耳邊似有炸雷聲響起。

他想過嗎?他想過,只是不敢深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