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葬禮的人群紛紛念起避雨咒,赫敏|主動組織起調撥傘具的工作,忙亂而有序地化解了這場無傷大雅的小雨。

只有救世主孤獨地站在原地,任憑細雨澆濕衣角發梢。

一把雨傘撐過頭頂,他微微側目。

羅恩刮了刮鼻頭,問他:“幹嘛傻站著?”

“……”哈利動了動嘴唇,只低啞地說,“謝謝。”

羅恩舉著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食死徒都拿看好戲的目光望著他們,就算不清楚黑魔王的恐怖前科,他也難免本能地感到不妙——局促地央他:“快拿著呀。”

“不必了。”哈利不在意地說,“雨不大,淋一會兒吧。”

羅恩嘆氣,拍了拍他的肩:“節哀。”

想了想,還是給哈利留了個防水咒,至少讓雨水不能侵入皮膚。

哈利唇邊出現了一絲轉瞬即逝的微笑,像是無謂的感懷,很快消失殆盡。

他感到自己無可救藥。整場鄧布利多的葬禮上,他竟然滿腦子都是罪魁禍首,總是想著湯姆在做什麽。

連老友的重歸舊好都無法令他的心思更多地停留。

昨晚他被丟在床上,一整晚孤枕到天明。

因為在氣氛正好的時候,他堅持要提如何處置斯內普的問題。

前魔藥教授現在還在廷塔酒堡的地牢裏不見天日。

鄧布利多在遺書裏說了一些內情,希望哈利能對他改觀。

哈利大多已經知道,也清楚校長的言外之意——希望斯內普能得到他的善待——

如果當面聽到鄧布利多這麽說,哈利肯定直接反駁。但現在死者為大,他心有所虧,便無法忽視這個小小的請求了。

結果就是湯姆把他折磨得欲|火焚身,動彈不得。然後在他最需要他的時候,毫不留情地下床離開。

第二天早上也見不到人影,直到現在。

他,該死的,竟然一點都不氣。

在校長的葬禮上,尚未安眠的靈柩前,他想著罪魁禍首,沒有絲毫恨意。

甚至,就連這份自責,也逐漸失去了撼動心靈的力量。

他一邊自責,一邊更加喪權辱國式地想,昨天的事足夠他消氣嗎?打算多久不見面?明天就是周末,本來是要教他魔法的……

胡思亂想,自厭自棄。完全矛盾的兩種情緒可以相安無事地共同發展,也算是他和黑魔王戀愛練就的最了不起的本領之一吧。

他不無諷刺地想。

身邊逐漸聚集的哀樂花更是一種欺世盜名的假象。

仿佛他有多為鄧布利多的去世而悲傷一般——雖然他的確劇烈地悲痛過,但至少現在沒有了——實際上,他的痛苦只有一半來自校長的離開,另一半則只是長久以來積壓的自我厭棄和昨晚情緒的互相催化而已。

小雨陰柔綿軟,又有羅恩的咒語加護,他淋了一會兒,也沒什麽感覺。

倒是原本打算四下散去的人群,見他如此,又在前任校長的靈前重新聚集起來。

多半是霍格沃茨的學生,許多格蘭芬多的紅色緞帶低調地裝飾在禮服上。他們目光崇敬地望著他,有樣學樣地收起傘,也跟著淋雨默哀。

赫敏見狀有些擔憂。哈利還是不明白自己現在在許多人那裏的影響力,尤其是那些波特教的成員。

他們和過去的救世主崇拜者很不一樣。或許經歷過共同戰鬥,親眼目睹過少年力挽狂瀾的奇跡,他們對救世主發展出一種近乎盲目的推崇。過去的救世主崇拜者可能會上前掙著去為他撐傘,但現在的波特教成員只會跟從哈利的做法,認為救世主不淋雨一定有深刻的道理,非但不敢打擾,反而要反思自己為什麽做不到。

“哈利為什麽不打傘?”

赫敏看不過去,找羅恩問出了答案。

“但是……這樣下去不少人要生病。”她不贊同道。

“那你去。”羅恩瞥了一眼哈利身邊的哀樂花,“他現在情緒這麽差,我可不想再煩人一次。”

赫敏微微蹙眉,小天狼星回了格裏莫廣場,如今哈利身邊,左右也找不到第二個合適的人……只能她去打擾了。

轉身去找第二把傘,剛走兩步,就頓住了。

不遠處兩三個人影剛剛入場便吸引了不少注意,正朝著哈利的方向走去。

為首的高個男人身形挺拔,撐著一柄寬大的黑傘,和全身的黑色衣袍非常相稱,只在傘沿下露出半截臉,白皙的膚色和利落的線條簡潔有力,竟隱隱給人一種節制的壓迫感。

外圍都是盤算著離場的食死徒,來人所過之處,收到一片隱晦的躬身致敬,身份不言而喻。

赫敏放下了傘,看向仍包圍在哀樂花裏無知無覺的哈利。

……看來用不著她了。

哈利站久了,幹脆盤腿坐下。反正葬禮已經走到尾聲,賓客可以自行離場,他又是校長,沒人會管他想要在前任校長靈前多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