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喪家之犬

由於金夫人的求情,我和冉青莊暫時性命得以保全,被關押在了城堡西側的地牢內。

冉青莊的傷口一直在流血,他用皮帶紮住自己右腿膝彎上方的位置,再撕下衣服給兩處傷做了簡單的包紮。一段時間後,血貌似是止住了,但他的面色還是肉眼可見的一點點慘白下來。

我又怕又急,呼喊著尋求幫助,想要一些紗布和消毒藥品,但除了激起昏暗走廊內空蕩的回音,並沒有人理我。

冉青莊背靠粗糙的墻面,眉心緊擰,雙眼閉起,呼吸粗而沉,嘴唇一點血色也沒有。

我脫掉自己的外套蓋到他身上,觸到他隨意擺放在身前的右手,只感覺指尖冰涼,跟寒冬臘月裏站了一宿似的,再一摸掌心,全是冷汗。

“只是皮外傷而已,我有避開主要血管和一些重要神經。”他擡起手,抹了抹我的眼下肌膚,“不會死的,別哭了。”

我其實沒再哭了,但可能這裏光線昏暗,我眼眶紅著,臉上又淚痕未幹,所以讓冉青莊誤以為我還在哭。

他越安慰我,我心裏越是酸楚,捧著他的手緊緊貼在臉側,恨不得將他的傷全都轉到自己身上,好讓他不要受這樣的罪。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我如果能好好跟元寶解釋離島的事,或許他就不會去找金辰嶼,不去找金辰嶼,也就不會引起金辰嶼的懷疑,不會有今天這一出。

歸根結底,紕漏還是出在我這裏。

冉青莊微弱地牽動唇角,輕聲道:“季檸,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是個奇人。”他眼裏透出一點迷茫,“一個男人,怎麽能對另一個男人這麽死心塌地?”

我也迷茫了一瞬,半晌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在說我對他的種種。

“死心塌地”這個詞用的有些奇怪,但我一時也想不到更準確的。

我對他,確實有那麽點死心塌地的意思,但我的死心塌地,全是因為想讓自己安心的去死。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

垂下眼,我心虛道:“也沒有很奇怪吧……島上的人,不也對金家死心塌地嗎?”

他像是不滿於我拿他和金家做比,扯了扯我的耳垂,道:“他們是他們,他們銀貨兩訖,誰也沒占誰便宜。可我……沒什麽能給你的。”

握著他的手,我換了個方向,與他並肩坐著,聽他這樣說,心裏不是沒有驚訝。

他竟然覺得占了我便宜?普通人多個死心塌地的小弟,讓幹嘛幹嘛,還是以前頂討厭的對象,就算不往死了使喚,也不可能像他這樣生出“占了便宜”的想法吧?

我以前聽說過,在警校期間學員就要開始定期進行大量的心理測試,比起體能,這是更為重要的合格指標。警員的選拔異常嚴格,內心只要有一點灰暗,一點傾斜,就會馬上被淘汰。他們是國家秩序的守護者,他們必須正義、善良,擁有堅定的信念,並且樂於奉獻自我。

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的。

作為臥底被選出來的冉青莊,我想除了他所說的,選他是看中他沒有留戀這點,更重要的可能是他很“完美”。

絕不趨向黑暗,絕不沉溺浮華,無論經歷幾何,永遠站在光明處,心懷悲憫。

他是一個再完美不過的守護者,就像……聖經裏有著聖光六翼,守護著純潔伊甸園不被外敵侵擾,信奉無上正義的戰鬥天使。

所以哪怕我這片烏雲曾經深深的冒犯他,淋濕他的羽毛,趕走了他鐘愛的白玫瑰,可只要他發現原來我也滋養伊甸園中的萬物,與他一起呵護它們茁壯成長,他就會完全忘了過去我是多麽討厭的一片雲,甚至還想著能不能給點好的感謝我。

但我哪裏有資格要他什麽?和他比起來,我太不如了,遠遠不如。

“其實你已經給我了。”我靠著他,腦袋歪在他的肩上,由衷道,“只要能幫到你,我就很開心了。”

冉青莊聞言五指一收,靜了片刻,再次開口,用著無比堅定的語氣道:“你一定會安全離開這裏。我發誓。”

我想說我能不能離開不重要,反正我也活不久,但又覺得這會兒說這些未免太過喪氣。戰前動員,當然是撿最能鼓舞人心的講。

於是我順著他的話道:“嗯,我們一定會安全的離開。我們兩個一起。”

我們靠在一處,斷斷續續的休息,彼此睡得都不是很踏實,但為了養足精神,只能逼著自己閉上眼。

手機都被沒收,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只能憑自身對於時間的感知,猜測應該是到了深夜。

冉青莊身體不再冰涼,卻出現了更讓我擔憂的症狀——他發燒了。

腦海裏湧現許多可怕的症狀,包括但不限於因傷口感染而導致的各種並發症、截肢以及死亡。

看著他昏昏沉沉,面頰顯出病態的霞紅,對我的呼喚也沒什麽反應,急的再次撲到門口大力拍打鐵門,嘶喊著需要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