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瀛洲。

才堪堪離開幾月, 瀛洲模樣大變，災難早已蔓延到這裏，整個大燕國的色調由明轉暗，仿佛披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霧。

好在大雪在前一天終於停止, 官府積極安排人手掃雪, 陸陸續續有百姓邁出了門——若再不出門采買, 恐要餓死於家中。

幾個月的大災，已經少有人像折瑤和越朝尉一樣, 衣裳整潔, 不顯消瘦。

馮城主在瀛洲的經營還是很好的，百姓們頗為愛戴他，故而在看見折瑤和越朝尉之時, 以為是上使，便將二人到來的消息報給了官府。

幸而城主府的人對記得折瑤, 擺擺手讓百姓們散去，帶著折瑤二人向城主府走去。

折瑤依稀記得此人是城主府裏的一個管事，以前總是笑吟吟的，現在面色卻不大好看。

“老伯, 您這是怎麽了？”

那管事回過頭來, 嘆息道：“今年少爺未能回家過年節, 外頭世道亂得很, 府裏上下都擔憂得很。”

“馮洋沒回來？”折瑤驚訝了，這家夥還待在原陽縣做什麽？

只聽那管事再嘆一聲, 語氣又心疼又欣慰：“老爺該是最心疼少爺的, 卻說少爺此舉才算是沒有墮了祖人風采, 馮家人不當官便罷，做了官, 就要做好官。”

越朝尉抿唇，這般亂世，一旦百姓沒了活路，鬧起來的樣子，連燕王都心驚，馮公子還能活著回來嗎？

果真如此，折瑤無奈，馮洋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她一點也不意外，只是可惜了青檬……

到底是因為什麽，地脈龍氣一直外泄？這個問題折瑤沒能想明白，越朝尉卻隱隱有了一絲明悟，與之相伴的，是頸後的灼熱。

此行畢竟是來見青檬的，瀛洲沒見著，二人匆匆見過馮城主便告辭，順便捎上憔悴許多的老父親給馮洋準備的一些吃食衣裳。

走之前還遇見了石小少爺，這家夥在京城混得不錯，沒曾想居然回了瀛洲。

“京城現在危機四伏啊！”石小少爺解釋道：“我怕腦袋不保，還是回老家躲躲吧。”

這個時候還能想辦法從京城離開，這段日子石小少爺在京城可沒少交朋友。不過折瑤只注意到了他腰間別的筆。

通體暗紫，看著平平無奇。

小一也在看，甚至在流口水。

白汀神采奕奕盯著那筆，豆豆眼竟也露出渴望的神情。

唯獨越朝尉不為所動，他瞥了一眼那支筆，發現其上附著著淡淡的紫氣。

“此乃陛下親賜的禦筆，平日裏我就拿它作畫。”石小少爺得意地將筆摘了下來，十分珍惜地摸了摸筆尖的毛毛。

還是那個沒啥出息的石小少爺啊！

折瑤莞爾一笑，道：“我和大師兄準備去探望青檬，你可要一起去？”一旁越朝尉掏出傳音石，叮囑李朝堇帶著越王一起過來，知道越王存在的李朝堇頓時大喊大叫起來，嚇得要死，越朝尉淡定地將傳音石掛了。

石小少爺咽了咽口水，倉皇搖頭表示拒絕，那個什麽越王，一定就是他想的那個越王吧！作為本朝的官員，去見前朝的皇帝，這合適嗎！

向石小少爺告別後，二人便連夜趕至青陽縣。

一路上見過許多縣的慘狀，青陽縣和那些縣比起來，算得上是不錯的了，這其中未必沒有馮城主暗中幫襯的緣故，不過馮洋能把在亂世中穩住青陽縣，能力也是不可忽視的。

到青陽縣的那一天，天空又飄起了小雪。

折瑤情不自禁裹緊披風：“老天爺這是助紂為虐啊。”

越朝尉低低嗯了一聲，然後將自己的披風脫下來披在她肩上，微微低頭，目光認真：“小師妹，你在這裏小住一段時間，小師弟很快就會帶著伯爺過來。”

折瑤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從披風下伸出一只手按住越朝尉，元氣逐漸補充滿。

她愣愣地看著越朝尉，喃喃道：“你要去哪……”

越朝尉輕輕一笑，俯身在她額間落下一吻，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發際。

“我想一件事很久了。”

什麽……事？折瑤眨眼。

他拎起看熱鬧的小一，聲音低低的：“小師妹，日光不強，可否召來此地城隍一見？”

折瑤不明所以，但仍舊照做。

這地界的城隍爺可是老熟人了，正是那瀛洲城隍。人間亂，地府也一樣，城隍面上都慘淡非常。

“折姑娘，許久不見。”城隍爺樂呵的神情都做不出來，只苦著一張臉，微微側身準備對越朝尉拱手一禮，卻忽然一愣。

越朝尉自那日折瑤忘記給他關陰陽眼後，後來無論折瑤怎麽關閉，這陰陽眼始終開著。

這也讓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一件事——他很可能就是那位轉輪王的轉世。

“請城隍爺帶我入地府。”越朝尉說著，死死捏著劇烈掙紮的小一，“小一與我同去。”

折瑤一臉懵逼，城隍爺也一臉懵逼，甚至小一和白汀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