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祝保才倔強地左右走位:“我要拜張嬸子為師!!”

何夏蘭疑惑地放下了鍋鏟子,“出去一趟你瘋啦?”

祝保才:“我沒瘋!”

拉了張凳子往屁股底下一墊,祝保才緩了口氣。

“娘,你曉得麽?張衍他、他根本就不是個呆子!”

“他簡直就是個天才!”

何夏蘭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拎著鍋鏟子又轉過了身,懶得搭理他了。

小黑皮頓時瞪大了眼,急了,沖上前一把奪過了何夏蘭手裏的鍋鏟子。

“我說的是真的!”

“我都看見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將剛剛親眼所見又復述了一遍。

何夏蘭這才有了那麽些半信半疑的意思。

“你說得都是真的?”

祝保才誠懇地比了兩個手指頭,對天發誓,“真的!娘,我騙你做啥?”

何夏蘭還是有點兒不大相信,“你、你這說得也太玄乎了。”

其實今天一早剛把祝保才踹出家門,何夏蘭就有些後悔了。覺得自己還是太沖動了,把保兒交到張幼雙手裏她著實有點兒不放心。

可祝保才這時卻昂首提胸,拍著胸膛說要到張嬸子那兒上課。

一想到剛剛所見所聞,祝保才難免心馳神蕩。

這難道不比社學裏那些陳貓古老鼠的東西有意思?

祝保才不由咧嘴一笑,熱血沸騰,在少年人這美好的想象裏,仿佛自己也能變得和張衍一樣。

對答如流,大殺四方。

嗯,最好能將趙良這狗攮的烏龜王八打得落花流水!叫他整天裝!還真當自己是這天底下頂頂聰明的人了?

到底是十多歲的小孩兒脾性,早就看不過趙良那般裝模作樣。

何夏蘭想得卻慎重多了,還是覺得等祝成業回來商量商量比較保險。

當晚,祝成業回來後,聽到兒子這繪聲繪色的描述,也不由略感詫異。

他雖說沒怎麽信,但也沒阻攔兒子求學的心思。

好不容易吵著鬧著要去上學了,他還能攔著不成?也就何夏蘭想得恁多。

他倒不如何夏蘭這般小心謹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擱了筷子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先試試看嘛,若真不成,再找個法子把保兒帶回來就是了。”

“哪有你說得這般輕易。”何夏蘭嗔了一眼。

晚飯後,何夏蘭是愁得一夜都沒睡好,一轉頭,看見祝成業沒心沒肺地打著呼,更覺氣不打一處來。

算了算了,指望男人,母豬都能上樹了,還得老娘自己來。

第二天一早,何夏蘭裝了點兒零食巧果之類的在食盒裏,提著食盒敲響了張家的家門。

卻沒想到,張幼雙已踏著熹微的晨光,腳步輕快地出了門,她倒沒有特別叮囑張衍要好好學習,她對張衍一直挺放心的,鑒於第一次當媽沒有多少經驗,養孩子也基本處於半放養的狀態。

才五更天的越縣就已經忙碌了起來,晨光微透,共山色水光參差。

天井裏灑落了一地的日光,窗外黃鶯嚶鳴。早有和尚敲著鐵牌子,抑揚頓挫,用那練出來的一把好嗓子,氣從丹田而出,高喊著“普度眾生救苦難諸佛菩薩”沿街報時。

鑒於今日風和日麗,晴光方好,就又喊道“天氣晴明”,來喚醒人們這忙碌的一天。

張衍其實還有足夠的時間來睡覺。

張幼雙一直沒拘著他睡眠,小孩子嘛,睡覺長身子的。

巷口巷尾隱約傳來了賣花聲。

張衍睡不著,他從床上起身,洗漱了一番,就坐到了桌前。先把張幼雙昨天趕稿時制造的慘案現場給收拾了。

又掃了一遍地,拖了一遍,拿抹布將家裏的桌子擦得幹幹凈凈的。

這才拿起昨天晚上沒看完的《文章軌範》。

《文章軌範》的作者是宋朝的謝枋得,此書以科舉程文格式評古文結構,選文也以寫作順序循序漸進地排列。

張幼雙深知過猶不及,揠苗助長的道理,一直就沒以高標準要求過他,不過張衍覺得他還是得盡量做到最好。

張衍先是粗粗地看了一遍,合上了書,閉上眼默記在心上。

確定已經記住了之後,這才開始磨墨練字,左手起筆,他是左撇子。

臨的是大名鼎鼎的小楷《靈飛經》,《靈飛經》技法要求高,變化多端,俊秀有古趣。

沐浴在溫暖的晨光中,張衍一顆心也好像變得寧靜。

東風送來賣花聲,在這賣花聲中,張衍目的很明確,下定了決心。

他才十歲左右,還有足夠的時間學習,再說了學習沒有早晚這一說,

晦跡潛修,抱器待時,終有能考上狀元,蟾宮折桂,大魁天下之日。

練了一會兒,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張衍愣了一下,忙擱下筆去開門。

門口露出了何夏蘭的臉。

“何嬸子?”張衍抿著唇角,露出了個很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