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秋雨如注。
馬蹄踏破長街淤積的雨水,水花飛濺。
街上的百姓們面露詫異之色,目光紛紛跟隨著這幾匹遠去的快馬。
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據說今年這鄉試出了舞弊大案。”
“……今科解元之名名不副實,實乃暗通關節謀來的!”
“楊大人震怒呢!”
幾匹快馬聲勢赫赫地趕到了考生們下榻的旅店。
馬上大大小小的官員,並未下馬,為首一人騎在馬上,傲然高喊道:“己卯科鄉試解元,越縣張衍可在?”
旅店裏幾扇窗子紛紛打開。眾人或站在窗邊,或擁在門口看。
不下馬,這已然是傲慢至極!
明道齋眾少年聽到動靜走了出來,見之,咬牙切齒,緊緊攥住了拳。
感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異的目光,面露憤恨之色。
這意味深長的、復雜的目光,讓明道齋眾人猶如受辱,明明是他們自己實打實考的!怎和作弊扯上了關系?
聽到動靜,張幼雙蹭地一聲站了起來。
這當中,當屬孟敬仲最為煎熬,他多年落榜,一朝好不容易高中經魁,卻又鬧出舞弊這種事,尋常人怕是早已昏厥了。
但孟敬仲除卻面色蒼白了些,表現得卻依然鎮靜,有條不紊地拱手與那幾個官員相談,間或安慰身邊的師弟們。
張衍聞言快步走了過去,不卑不亢道:“張衍在此。”
為首的那人未停,只掃了他一眼,繼續對著名錄唱道:“己卯科鄉試第四名亞元,王希禮可在?”
“己卯科鄉試第四十一名,祝保才可在?”
對著名錄,一一唱下來。
那官員又道:“越縣張氏張幼雙可在?”
深知這回是避不開了,知道即將面對什麽侯,張幼雙神思十分清醒,冷靜地一步站在了眾人面前,迎著對方的視線,一字一頓地說:“民女在此。”
王希禮渾身發冷,面色發青,他性子最傲,這些官員番作態無疑是奇恥大辱。此時,一只手卻搭在了他肩膀上,王希禮回頭一望見是祝保才,一時怔忪。
饒是張幼雙做好了準備,在衙門裏看到薛鼎的時候,還是不由一怔。
“是你?!”
竟然真的是薛鼎!
那光鮮亮麗,眉目還算硬朗的男人不是薛鼎又是誰?
而看到她,薛鼎面上竟然沒有露出任何詫異之色,反倒是拱拱手對坐在首位的楊逅道:“大人,人都來齊了,不如開始吧。”
其遊刃有余的態度,倒是掌握了主動權。看向張幼雙等人的時候,嘴角甚至還噙著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簡直像是把“我搗鬼”這三個大字寫在了腦門上!
張幼雙心裏一沉。
除卻薛鼎之外,她還看到了另一個熟人,卻是越縣的知縣趙敏博。
張幼雙:“趙大人?”
趙敏博很輕地笑了一下,神色有點兒苦。
至於坐在那首位的,年約五十上下的男人,就是這次鄉試的主考官楊逅了。
他生得瘦削,嘴角法令紋偏深,雙眼卻有神,似乎有看透人心的威嚴。
“怎麽?”楊逅略感意外的問,“你們認識?”
張幼雙當然知道,現在這種情況,空口無憑的事最好不要立刻就說。免得被人反咬了一口。
張幼雙冷靜了下來,先是行了一禮,審慎地說:“曾有過一面之緣。”
這從容不迫,不卑不亢的表現倒是引得楊逅多看了一眼。
當然也只是一眼,隨即就將目光投向了張衍和一個陌生的,神色灰敗的中年男人身上。
問那中年男人,“他,你可認得?”
那中年男人面色灰白,神情頹然,看了一眼張衍,就迅速避開了視線。
“認得,這是張衍,”閉閉眼,復又加上了一句,“曾向我賄買過考題。”
祝保才,王希禮幾人差點兒沒沖上去。
祝保才怒道:“你說什麽?!”
楊逅不悅地加重了語氣:“肅靜!!”
接著又問:“那其他人呢。”
中年男人:“都、都曾向我買過!”
王希禮差點兒就給氣笑了,“我未曾見過你,又如何買通你?”
張幼雙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問:“說買過你可有證據?”
此時她也已經推測出來了,這個中年男人就是那個被查出舞弊的李房考李賢。
張幼雙要證據,李賢眼裏露出了抹微不可察的慌亂:“……證據、證據。”
張幼雙看在眼底,繼續追擊:“簽字呢?文書呢?”
中年男人拔高了嗓音:“舞弊這種事,當然不可能留下文書!”
王希禮:“你我之間,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害我們?”
張幼雙依然沉靜:“是受了別人支使對嗎?”
話音剛落,大堂裏忽然響起兩道嗓音。
這個李賢渾身一僵,“你說什麽?!”
“張娘子這是何意?”薛鼎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