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相為謀!

吳故人摸了摸茶杯,疑惑道:“這是為何?老夫雖只是天榜第四,但除了天榜第一千秋唯敗斷止戈與老夫不相伯仲之外,天榜第二第三皆非老夫對手。”

王泉沒繼續方才話題,而是笑問道:“前輩之所以是天榜第四,莫非是覺得頂著天榜前三的名號太累?”

吳故人聞言大笑不止。

他對王泉愈發滿意。

“不錯,天下第一太累,要每天守著第一的名號。第二第三又年年歲歲追求著第一的虛名,他們活得太累。

“天下第四也挺好,既不用那麽累,江湖名望也有,老夫開著客棧,接納四方友朋,聽他們講天南海北的故事,豈不快哉?”

王泉不動聲色,掃過其他人,“那這幾位前輩想必也非泛泛之輩吧。”

方才開門那僧人笑道:“這年頭,若沒個出身,誰又能修煉到先天呢。我等只不過是厭煩了江湖爭鬥,便選在這余杭鎮上定居。

“忙時我打鐵來你賣豬肉他開客棧,閑暇之時品茶賞月了此殘生,也不枉活過一場。”

王泉擡頭望著夜空月明,悠悠道:“來時在下觀察過,這院子周圍頗為破敗,想來四周皆貧苦百姓,諸位既為先天,想來定非凡人,可曾想過相助?”

“各人自有各自緣法,幫到了一時又怎能幫的了一世。”那高冠道人嘆道,“貧道等人也不是沒幫過,可升鬥小民眼中只有眼前,並無遠見。哪怕給他們銀錢也不過亂亂花去,過半旬又是懶漢一條,亦或繼續做苦力,如此,合該他們無緣。”

眾人皆以為然。

王泉點點頭沒說話。

他們眼中只有江湖中的刀光劍影雪月風花,就算低頭看了眼腳下的百姓,也不過當他們如彘狗,對其棄之如敝履。

可如果不告訴百姓怎麽才能過得好,他們又怎麽能明白?

他們跟王泉的世界中那些蕓蕓眾生一樣,只是活著就很累了。

夢想?明天的飯在哪裏都不知道,還談夢想?

但也不怪他們,看他們不反對天地人三榜的樣子,也不過是被壓迫之人。

這個世界就這樣,不是他們的錯。

況且他們也屬於既得利益者。

王泉舉起冷茶敬了敬,一飲而盡。

茶冷,心更冷。

但血卻是熱的。

既然道不同,那便不相為謀。

哪怕他們有其他苦衷,但這些都與王泉無關。

王泉沒興趣知道他們怎麽想,只看他們怎麽做。

他站起身,雙手抱拳行了一禮,“茶已涼,夜已深,在下便不叨擾了。諸位前輩,請恕在下先行告辭。

“他日若是有緣,在下再與諸位前輩把酒言歡,請。”

說罷,他轉身便走,不做絲毫停留。

哪怕這些人全都是天榜留名之輩,他也不在乎。

幾位高人皆愕然。

不過也沒人在意王泉的無禮,更無人阻攔他。

待王泉走後,那道人搖頭失笑,“結果貧道反而成了壞人了?”

“他還年輕,血還未冷。”吳故人舉著茶杯悠悠道,“此情此景是否似曾相識?當年咱們不也是如此。”

這也是他喜歡王泉的原因之一。

王泉的根骨天賦自然是百萬無一的,可幾個時辰前在客棧中對柳星玉問的那一番話才是真正打動他的原因,也讓他時隔二十年再度出手護下他。

他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幾人皆默然。

他們當初又何嘗不是如此?

是誰佛前叩首發誓不渡人間誓不回山?

是誰道門詰問為何大道無情不顧凡人死活?

是誰儒門碑前泣血怒喝與師長同窗決裂?

是誰朝堂之上道一句豎子不足與謀甩袖而去?

他們都是豪門大派出身,甚至聖地傳人也不是沒有。

他們也曾青春年少過。

他們也曾想過做些什麽。

可這個江湖,它太重了。

重到哪怕他們早已道法自然,可依舊抵抗不了。

教人武功?

從朝堂來改變這個天下?

都試過了,沒用的。

一己之力鎮天下?

哪怕完全不要先天高手的面子聯手,那說不定還有三成可能。

然後呢?

江湖上千百年來的規矩早已深入蕓蕓眾生骨髓,他們能讓人站起來,可能讓一個人的心站起來嗎?

於是心灰意冷,飲茶賞月,甘做人間一閑人,冷眼遠瞧花開花落。

“他會跟咱們一樣吧。”

有人提了一句,但沒人應聲。

氣氛一時有些冷,幾位大佬都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半晌,那高冠道人起身一甩道袍長袖便要離開。

吳故人擡頭問道:“去追王少俠?”

道人微微點頭,聲音平淡,“貧道想去看看,他什麽時候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