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馬車裏堆著好幾壇酒,這酒是薛衣人贈予陸小鳳的。

他說自己平日裏並不飲酒,山莊裏那麽多的藏酒留著也只是擺設,還不如送給愛酒之人,省得浪費。

但陸小鳳知道,薛衣人只是在借這種方式向自己表達謝意。

陸小鳳當然不會拒絕這樣一份‘謝禮’。

因為他知道,人情這種東西,有時候也是一種負累。

尤其是對於像薛衣人這種,一輩子光明磊落,不喜歡虧欠別人的人而言。

“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先把臉上的表情給收好?”

看著抱著酒壇子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條線的陸小鳳,顧慎言面無表情道:“還有,不許在車廂裏邊兒喝酒。”

被勾的酒癮發作,正打算拆開一壇美酒暢飲一番的陸小鳳:“……那我出去喝。”

嗯,大丈夫就是要能屈能伸。

陸小鳳麻溜的抱著酒壇鉆出了車廂,坐到了車夫旁邊,然後回頭沖一點紅發出邀請:“紅兄你也一塊兒來呀?”

作為一個花錢從不手軟的隱形富豪,顧慎言租賃的馬車自然十分寬敞,車兒板子上甭說只是坐兩個人了,四五人也不嫌擠。

可一點紅還是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了他的邀請。

“我不喝酒。”

身為一名劍客,一點紅平時自然也是滴酒不沾的。

而且他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薛衣人和顧慎言先前的那番提點讓他受益匪淺,但他知道,自己目前所領悟到的,還只不過是最表面最淺顯的那一部分。

他需要反復的思索和探尋,才能徹通其意。

這麽想著,一點紅低下頭去,視線定格在了抱在懷中的長劍上,目光逐漸遊離,顯然已經陷入到沉思當中。

陸小鳳聳了聳肩,又看了眼斜靠在窗邊,半闔著眼簾,似乎是在閉目養神的顧慎言,擡手輕輕的關上了車門。

片刻後,顧慎言忽然擡起眼簾,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一點紅。

一點紅的手指無意識在冰涼的劍鞘上摩挲著,臉上時而會露出不易覺察的明悟或困惑之色。

見狀,顧慎言的唇角微微上翹起來。

他很期待一點紅的成長。

像薛衣人這樣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實在是太少了,少到顧慎言根本無法預料到,下一次再遇到這樣的對手,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

所以他隱隱生出了一個念頭。

與其寄希望於所謂的運氣,顧慎言覺得,倒不如自己親手培養出一個對手,來得更為切實一些。

一點紅對劍道有足夠的熱情和執著,天賦也不差,只要有適當的引導,未來的成就一定不會令人失望。

而且親自培養對手的過程,想必也會十分有趣。

天色逐漸變暗。

陸小鳳毫無形象的側躺在寬敞的車兒板子上,吹著涼爽下來的晚風,時不時的抱起酒壇子喝上一口,神情萬份愜意。

算算路途,估計再過小半個時辰的工夫,馬車就能抵達清河鎮了。

他們今晚就打算在那裏落腳。

這個時間點兒,官道上來往的馬車和過客並不多,只偶爾能遇到幾個神色匆匆的江湖人士,陸小鳳注意到,這些人好像都是朝著一個方向去的。

他有些好奇,但並沒有攔人打探的意思。

一來嘛,是因為這些人的武功修為都很一般,大多不過三流水準,不管是湊熱鬧還是鬧糾紛,陣仗應該都不大。

二來嘛……

美酒在懷,那麽一點點的好奇心根本就不足以令他分神。

直到一盞茶後,他從兩個結伴路過的江湖人士口中,聽到了某個熟悉的名字——

“咱這會兒趕過去恐怕已經晚了吧?”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非得為了省錢,不願意買馬,咱也不至於耽擱到現在才走到這兒。也不知道西門吹雪那邊打完了沒有……”

西門吹雪?

陸小鳳目光一閃,臉上露出了幾分意外之色。

他自認對西門吹雪十分了解,因為他們兩人已經相識有將近七八年的時間了。

作為西門吹雪身邊唯一的朋友,陸小鳳想,除了萬梅山莊的管家和仆從之外,他大概是這天底下最了解對方的人了——

西門吹雪是個出門極其有規律的人,他一年只出門四次,而且每次都會間隔兩到三個月,幾乎很少會有例外。

而這一次,顯然就是那極少數的例外。

據陸小鳳所知,在一個月前,西門吹雪才剛出門殺過一個人。

這次的時間間隔怎麽這麽短?

短暫的意外過後,陸小鳳的注意力便又被轉了回去。

那兩名江湖人士還在繼續討論。

“你說盜帥怎麽會跟西門吹雪對上呢?這倆人不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麽。”

眾所周知,西門吹雪出手只殺罪大惡極之人,而盜帥楚留香的名號裏雖然有個盜字,為人卻十分俠義,跟惡字絕對沾不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