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湃果子
國子監非常大,五進五出,進了院門後就是正殿,南朝皇帝年幼都得來這兒走上一遭。
太祖皇帝立的規矩,非叛國惡行不得斬殺文人。
原本文人的地位就高,南朝皇子皇女受教育的地兒更不用說。傅驍玉生起氣來,拿著那戒尺都敢往皇帝兒女身上招呼。
側殿裏安靜得很,伴讀們站得筆直。
聽了傅驍玉這話,場面尷尬得厲害。
皇子皇女們眼睛滴溜溜的轉。
八卦不八卦的不重要,主要是想知道文樂少將軍為什麽不戴那金鑲玉。
文樂站在周崇後頭,連帶著周崇也受到不少視線追捧,低垂著頭,恨不得把腦袋塞到桌底下。
還好傅驍玉沒任由這種尷尬的態勢持續下去,收回眼神,拿著桌上的書,開始講起那些晦澀難懂的道理。
文樂松了口氣,聽到周圍失落的嘆息聲,又倏地把這口氣提了起來。
怎麽整得像他做錯事一樣?
傅驍玉一堂課能上一個時辰,上完還有別的事兒做。
人一走,課堂就哄鬧著開起了玩笑。都是皇帝的種,文樂再發火也不敢上臉,只能眼觀鼻口觀心,就當自己年紀尚幼,還不了解男女情/事,一副老子就是聽不懂愛咋咋地的架勢。
難得有點八卦聊,春心萌動的少男少女們都說得有些過火。
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負責上書法課的嶽老夫子進屋,聽到兩句就上了頭。
“祭酒大人有容有貌,才華艷絕,文樂還真就不喜歡?”
“還不知事兒呢吧,都說鎮國府管得嚴,你當跟你一樣,十幾歲通房小侍一大堆。”
嶽老夫子氣得直抖胡子,把抱進來的筆墨紙硯往桌上一放,嚇得眾人都端站著,連大氣都不敢喘。
“一口一個通房,一口一個小侍,整天色欲熏心,草包一個,枉為讀書人!”嶽老夫子說著,指著那領頭幾個皇子罵。
皇子被罵不開心了,一旁的伴讀只能上前頂著。
原本沒有文樂的事兒,誰知那嶽老夫子說著說著就把矛頭對準了他,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也是!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怎麽別人不說其他人,就來說你?”
文樂作為伴讀都是站在周崇後頭聽訓,周崇也不敢坐下,愣是讓嶽老夫子的唾沫星子噴了一臉。
嶽老夫子說得不客氣,周崇有心幫文樂說話,卻又怕殃及池魚,咬了咬牙還是沒敢開口,任憑嶽老夫子繼續掉書袋罵人。
一節一個時辰的課,愣是被數落了大半個時辰。
文樂就站在周崇身後,拳頭捏得緊緊的,骨關節都發白。
鎮國府養出的孩子,戰場殺敵,浴血奮戰,還沒人指著鼻子罵過。
國子監辦公的地兒在右偏殿,正好可以聽到朗朗讀書聲,也能隨時去往後頭藏書閣。
傅驍玉坐在小榻上整理書冊,順帶著看一眼太子的功課。一個小丫頭匆匆忙忙從外頭進來,行了禮後走到傅驍玉身邊,小聲說了幾句。
傅驍玉挑眉,把書冊一撂,快步往外走去。
左偏殿直線距離不遠,卻要繞一個大花園,園中種滿了竹子,清幽異常。
跟在傅驍玉身後的丫頭提著裙擺小跑,才能堪堪看到傅驍玉的背影。
推開左偏殿的門,傅驍玉就聽到嶽老夫子站在周崇跟前,眼神卻不離身後那文樂,說道:“......老話說蒼蠅不叮無縫蛋,皇子們抄《儀禮》一次,你回去抄上三次!”
進屋動靜不小,嶽老夫子瞧見他來了,輕哼一聲。
老皇帝還在時,傅驍玉就是國子監的一名小小典籍,負責整理書冊的。換了新皇,愛惜他的才華,又急於換血,直接將他提拔到了官從四品的祭酒。
嶽老夫子才學夠,卻極其小家子氣。陰陽調和才是正道,他就是瞧不上搞斷袖那一掛的人,哪怕是曾經他認可才學上等的傅驍玉。
國子監官從四品的人就一個,嶽老夫子看不上傅驍玉,又有文人傲骨,從來就沒給過人好臉色看。
更別說現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了。
傅驍玉站在門口,看完所有人的表情,才撩起衣擺往裏走。
平日裏嶽老夫子拿著戒尺打人,傅驍玉也不見得多看一眼。今天叨叨兩句文樂,就上趕著來給人當靠山了。
嶽老夫子還是勉強地行了個禮,說道:“祭酒大人,皇子皇女出言不遜,作為老師,理應懲罰。”
傅驍玉點點頭,剛被嶽老夫子罵的皇子皇女們,腦袋又往下垂了一分。
“您老古來稀的年紀,別因為這點事兒氣壞身子。子不教,父之過。光你我教學,也難以拉上正途來。”傅驍玉說著,當著嶽老夫子的面,直接坐到了正位上。
外頭的小丫頭見傅驍玉正坐,似嫌棄地看了看嶽老夫子那套筆墨紙硯,立馬上前,拿出傅驍玉慣用的狼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