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東京一家地下酒吧,身著暴露的女子在舞台上揮舞著汗水,夾雜著濃郁的酒精和香煙氣味,巨大的音響樂聲讓人彼此都需要呐喊著才能溝通。

昏暗的大廳裏,絢爛的魅彩射燈從人的頭頂閃過,服務生頂著托盤在客人之間來回穿梭著,坐在靠裏的沙發座,金色頭發的男人拒絕了來搭訕的女人,酒一杯過一杯,似是在借酒消愁。

他被一瓶冰冷的伏特加澆醒的,身材魁梧戴著墨鏡的西裝男人,壓了壓他頭頂的黑帽,嘴角勾著讓人心慌的邪佞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說著:“波本,這麽有興致一個人喝酒啊。”

被稱為波本的男人擡頭掃了他一眼,用袖子抹去了他臉上的酒漬,對方的行為沒有激怒他,而是當他不存在似的,抓起一個酒瓶雙腳架在玻璃桌上,仰著頭咕嚕嚕的喝著。

沒有及時吞咽的酒液從他的嘴角滑落,全身都散發著混合酒精的刺鼻氣息。

男人帽檐下的眼睛暗了暗,有些奇怪的問:“竟然沒有生氣?難道是因為搭档死了,心情不好嗎?”

說出的話連他自己都不信,他哈哈笑了兩聲,坐在金發男人的身邊,順手抓過經過身邊的服務員托盤裏的一杯啤酒,將美鈔放在上面。

待服務員走遠後,他手上的啤酒沒有喝,而是低聲說著:“首領對你們很失望,發了很大的雷霆呢。”

被稱為波本的安室透冷笑一聲,大約是真的喝醉了,掃過伏特加的那一眼仿佛淬著毒液,他不屑的說:“首領?說得好像你很得首領信任似的。”

伏特加與安室透並不熟悉,只是隨著他的搭档琴酒,與他見過稀少的幾面。第一次看到對方露出這樣攻擊性的眼神,非但不生氣,反而拍著膝蓋大聲笑起來,並一口幹掉了手裏的啤酒。

他把笨重的酒杯啪的一聲重重放在桌子上,低聲說道:“貝爾摩得已經被首領召來日本,她會成為你的新搭档,臨時的。畢竟,死掉的可是那個女人的好朋友,最聽話的狗。”

安室透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伏特加也不需要他的回應,完成自己的傳話任務後,他徑自的離開。在他離開後,安室透停下了無意義的灌酒行為,手臂掩在臉上,一副喝醉的樣子。

誰也沒有注意到,他手臂下的眼睛,清明得根本沒有一絲醉意。

以伏特加的外形條件來說,他根本不適合當一名殺手,更像是那種窮兇極惡耍狠鬥毆的黑幫人員,但不可否認作為安室透前輩的他,是個在國際上也被通緝的人物。而他的搭档,那個名為琴酒的銀色長發的男人,才是最危險的那個。

伏特加竟然是單身過來和他說這種話,顯然是受到琴酒的示意。不太符合常理,他是被懷疑了嗎?

那是當然的,在暗殺椎名飛羽失敗之後,他們被軍警抓走,搭档卡爾瓦多斯被處決,他親眼看到了對方被砍下來的死不瞑目的頭顱。

這是那個名為條野采菊的男人施加的警告,究竟是氣憤於他們暗殺的那個人是他的親友,還是因為懷疑他是否已經偏向於黑衣組織,這些都不重要。

就算被黑衣組織懷疑,給他換了個在首領面前的紅人做搭档,也不重要。

安室透,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麽。他曾經一腔熱血的投身警察事業,因為過於出色的個人能力被派到了黑衣組織這個國際犯罪組織裏充當臥底,他偶爾也見過其他與他同樣是臥底的警察人員,有日本人,也有其他國家的人。

這些也都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已經迷失在了這種無助又無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又能做到些什麽的消極思維之中。

條野采菊當日的話語一直在他腦海裏揮散不去,在普通人眼裏能力者是與生活相差甚遠的神秘存在,而在能力者面前,普通人羸弱得像是一只隨便就可以踩死的螞蟻。

上頭的人要對黑衣組織動手了嗎?他已經敏銳的感覺到這個訊號。

可是為什麽,以前不動手,偏偏要這時候呢?對能力者來說這種普通人創立的犯罪組織,想要搗毀是件多麽輕易的事情,所以為什麽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冷眼看著他們幾輩的犧牲,還能夠那麽輕描淡寫的否認他們的努力。

“條野……采菊……”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重復著這個幾乎刻在骨子裏的名字。是強烈的恨意,還有更多的是茫然。

還沒有對上,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這對於自尊心非常強的安室透來說,是一個毀滅性的人格上的打擊。

想到這裏,安室透的瞳孔顫動了一下,他掏出終端,手指猶豫著終於還是按下了上面那個灰綠色的a。這是一款在市面上流行於年輕人的遊戲,在被軍警釋放後,他躲在安全屋裏等待著黑衣組織和警視廳上局的聯絡和指令,無聊的時候下載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