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條野X香取遙)香取遙篇下

枕在膝蓋上的男人,平日總是打理的一絲不苟的軍裝潦草的搭在身上,渾身上下尋不出一塊幹凈的地方,傷口已經差不多愈合,血液的氣味卻依舊濃厚的刺激著嗅覺。

在上戰場之前,香取遙和尋常的普通人沒有區別,出生以來見血最多的一次唯有下廚切蘿蔔時,不慎割破了食指,出血量不多不少,恰好將蘿蔔白色的表皮染紅。如今回憶起來,食指還有疼痛的記憶。

現在他的眼睛紅腫著,眼淚一滴滴落在男人的臉上。作為男人哭泣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情,可是忍住不哭對現在的香取遙來說太難了。

條野被眼淚的味道和落在面上的感覺驚醒,向來吐不出什麽好話的嘴裏,倒是難得說了句軟話。“怎麽……哭了?別怕……我會的帶你離開這裏的……”一段話說得零零碎碎,好像牽動到了傷口,還能聽到條野悶哼隱忍的聲音。

傷太重了,即便是條野身體的愈合力遠超旁人,一時半會兒還是無法行動。在充滿各種幹擾物的戰場上,將身為累贅的香取遙帶出來還要解決追兵,已經是拼盡了全力。體力也消耗到了極致。

兩個小時前,敵軍突然襲擊了香取遙所在的後方小營地,眼見著保護他的軍人在槍林彈雨中一個個倒下。他沒有太多的自保能力,沒有人教他這種時候應該怎麽自救,在他面無血色抱著頭等待死亡之時,條野突然出現了,幾下將他身邊的敵軍解決後,喘著粗氣帶著他殺出重圍。

“你不是在前線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香取遙被他半抱著全速奔跑,夜風刮在臉上生疼,香取遙震驚的詢問著。條野現在的情況很不好,舊傷加上新傷,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摸到了一片濕潤。

那是血的味道,愈合的傷口被新傷覆蓋,冰涼涼的血液在月光下是混沌的黑色。

“吵死了,我可是你的監控人,會出現在這裏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條野抽空回了一句,聽到身後跟來的動靜,他煩躁的嘖了一聲,將香取遙放下推入茂密的灌木裏,“待在這裏,在我處理完那些雜魚之前,哪裏都不許去。”

是一貫蠻橫的命令口吻,香取遙愣愣的應了,手裏被塞了一個硬物,是條野的配槍。“不到最後關頭不要開槍,你沒練過可能打不死人還把自己弄傷。”

說完這句話,條野義無反顧的回頭拋下他離去。不遠處依稀傳來的慘叫和刀槍碰撞的聲音是那麽刺耳,深知無法派上用場的香取遙飽受驚嚇,心臟砰砰跳的巨響沖擊著他的耳膜,一度讓他覺得自己的耳朵已經失聰。

那是他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危險,小腿抽搐著,抱著槍的手也在發抖,幾次差點把它抖落在地上。大腦發出缺氧般窒息的昏眩脹痛,為了不讓自己昏迷過去,下唇都被他咬得出血。

——條野先生還好嗎?他一個人來的嗎?後面有多少追兵?援軍什麽時候到?

——條野先生……會不會死?

——不會的,條野先生那麽厲害,才不會死在這裏……他為什麽要回來?

——來之前就已經是負傷的狀態,是剛從前線下來就趕到這邊嗎?

——是因為接到敵襲的消息才趕過來麽?

香取遙否定了上一個猜想。敵人是有預謀而來,一支裝備精良的由異能力者帶隊的特種部隊,下手快狠準毫不含糊,根本沒準備留下活口。他待的那個營地裏並沒有太多守備力量,即便是呼叫援軍想要那麽快趕過來也是不可能事情。

即使是條野的異能,從最近的營地趕到這裏也不會那麽快。

腦子想得發疼,精神也跟著恍惚,是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走了。”一只強而有力的手略微強硬的將他從地上拖起來,懷裏的槍也被收走。他遲鈍的看過去,只看到一個背對著他的身影。

“我來了都沒反應,也不至於到聽不到我的腳步聲的地步吧,給你槍都不會用,真是個笨蛋。”

香取遙確實是個在武力值上派不上絲毫用場的人,他被拖得踉踉蹌蹌,似乎是覺得拖慢了速度,條野幹脆蹲下身不容置疑的將他背起來。

他們跑了很久,往哪個方向走的香取遙分辨不清,他只知道男人的後背很寬,因為傷到腳的緣故走得並不是很穩當,卻讓渾渾噩噩的他感到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即使是香取遙也不得不承認,他很怕這個男人,又忍不住去依賴他。

感覺到對方的腦袋慢慢的埋在自己的肩窩,條野強忍著身上的劇痛,咽下到口的血沫聲音嘶啞的詢問。“困了?”

香取遙覺得條野其實也是個笨蛋,這種時候還問這種問題。他不想回答,攬著對方脖子的手卻越來越緊。

“條野先生,我好怕……”壓著嗓子,斷斷續續的說,“你不應該來的。”就算是自愈力再強,大量失血也是能死人的。月光下的男人臉色蒼白如紙,香取遙不知道他能撐多久。“要是有人來,你丟下我自己跑吧……最好給我一槍,我不想被他們抓走,也不想被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