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裏有紅花

人人都認為文憑太重要,其實泛指打工仔。

因為這東西乃是找工作之時的敲門磚,文憑硬就能夠得到更好、更多的工作機會。

黃瀚在工作單位倒閉前就早早的辭職出來給自己打工,雖然只是做點小生意,但是用不著阿諛奉承誰,文憑毛用沒有。

即便如此黃瀚還是根深蒂固的認為如果有學習機會,能夠進入一所知名大學讀書,一定會不遺余力。

黃瀚十六歲時讀高一,但是只上了不到半學期就輟學成為了一名徒工。

原因很簡單,黃道舟生病了很嚴重,單位給予照顧可以提前退休讓子女頂替。

這時才真正體會到了社會主義體制下國營職工的優越性,怪不得此時的全國人民都渴望成為公家人,端上鐵飯碗。

因為此時沒有進行醫改,生老病死國家全包了,黃道舟是國營單位職工,不僅僅享受免費醫療,單位還派人護理或者出護理費。

家庭婦女張芳芬護理生病的黃道舟每個月都能夠拿到工資,絕對比做些縫縫補補的活兒收入多,算得上這個時代的特色。

故而黃道舟的這個窮家庭沒有因病變得更加貧窮,還帶來了一個解決兒子農村戶口的絕佳機會。

這可是“躍農門”啊!可遇不可求,誰不珍惜?

況且黃瀚磕磕巴巴只不過考入了一所離家很遠的三流高中,誰能夠保證能夠考得上大學?

不僅僅家裏人不看好,黃瀚也沒有這個自信。

他就讀的中學達線率連百分之十都不足,意味著一個五六十人的班級能夠得到進入大中專以上學府繼續學習的人數才區區五人而已。

要知道已經列入省重點取消了初中部的三水實驗中學錄取率高達百分之七八十。

那時候的家長都把考入實驗中學看得跟考大學同樣重要,因為孩子只要考進實驗高中,約等於一個大中專名額妥妥的。

競爭激烈,一個三流學校的中等生想要達線談何容易,誰敢冒險?

況且黃瀚還有農村戶口這個特殊情況,當然要把眼前利益收入囊中。

這不是說瞎話,八幾年的農村戶口對於生活在城鎮的青年簡直是恥辱、是枷鎖。

原因很簡單,此時的普通高中生要得到工作基本上不存在困難,至多等一年半載。

實驗中學落榜的高中生用不著等,擁有定量戶口的基本上被銀行、郵電、供電局這樣的好單位收了。

而農村戶口的高中生就不可能得到分配工作的機會,唯有找關系、托人弄個臨時工幹,不僅僅工作苦、收入低、沒有任何福利還不穩定。

文憑熱的那段時期,修理工、電工做了三年多調動工作在物資系統幹采購員的黃瀚也順應潮流讀夜校,參加自學考試。

前前後後利用工余時間啃了四五年拿到了中專文憑。

可惜然並卵,時代變了,國家抓大放小,單位都快黃了,哪有可能兌現調工資的慣例。

黃瀚一氣之下辭職離開了那個日薄西山的國營單位,因禍得福。

自己打拼自己做主,雖然沒有發大財也比絕大多數挨到單位倒斃清算的那些人收入高,要知道當時他們的工資遠高於黃瀚。

現在的問題是家裏實在太窮了,如果自己跳級跟姐姐雙雙考入大學,父母絕對負擔不起兩個大學生,當務之急應該是解決貧困,先做到天天有肉吃再想其他。

黃瀚沒想到被班主任盯上了,又是背課文、又是默寫生字詞。

還好他特意讀熟了備注的必背課文,對於姜胖子的特殊照顧能夠應付自如。

這絕對反常,更多同學覺得黃瀚不一樣,暗自腹誹活見鬼了。

連黃瀚都能夠流利背誦的課文,為何自己還背不下來?

連黃瀚都默寫得出的生字詞說明沒難度,自己萬萬不能寫錯了。

姜胖子畢竟是老師,揪不住黃瀚的錯處當然不好隨便發火罵人,憋得難受,下課之時貌似都在想事情,很明顯心不在焉。

第三節是音樂課,一個老男人的靈魂厚著臉皮混在一群小屁孩中唱:

“……這裏有紅花呀,這裏有綠草,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嘀哩哩嘀哩嘀哩哩……”真讓人毛骨悚然。

黃瀚在絞盡腦汁謀劃著如何做到天天有肉吃之時,肚子不由得咕咕叫,空了的胃說不出的難受。

這種感覺真是記憶猶新,小學之時的事情差不多忘得幹幹凈凈,但是上午第三節正課胃裏傳達的饑餓感可以說記了一輩子。

“叮鈴鈴”古戲台那個方向傳來電鈴聲,校園裏頓時喧鬧起來,黃瀚一路小跑著回家,估摸著用了三四分鐘而已。

回到家裏的第一件事就是剪指甲,洗手,終於擺脫了烏黑的指甲縫。

張芳芬一如既往地忙碌,也沒工夫發現兒子的異常表現,只有七歲的妹妹黃顰跟在黃瀚屁股後面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