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勞動布頭

張芳芬家兄妹三人,不知是什麽原因,舅舅和媽媽都是農村戶口,只有小姨是定量戶口,聽媽媽說了一次,有些含糊。

大概是,剛剛解放那會兒,媽媽家也是個小業主,但不在三水縣城,而是在下面的一個鎮子上做些小生意。

後來鄉下分田地,外公就同意小女兒拿了定量戶口留在鎮子上上學,兒子和大女兒回原籍分田畝種地,也就變成了農村戶口。

當時不知道只要是定量戶口,國家就會安排工作,以為有田就不愁溫飽,誰知分到手的田畝沒幾天又全部歸了集體,吃虧吃到姥姥家了。

說實話,黃道舟是個很稱職的丈夫,他疼老婆,愛子女,吃苦耐勞,同事給半個燒餅、一顆糖他都會省下來,帶給兒女吃。

姨夫是個破落資本家的兒子,窮得叮當響還不會疼人,也不耐煩教育子女,活得沒心沒肺。

但是他也和黃道舟一樣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可惜這年頭能夠寫一手好毛筆字的人太多了,基本上屁用沒有。

也只有在過年前幫同事、鄰居家寫春聯時能夠聽到幾句恭維話,滿足一下虛榮心。

一般情況下,給左鄰右舍寫春聯的十有八九都是窮酸,還都互相不服氣,都認為自己的字比別人寫得好。

黃瀚至今都記得,黃道舟就曾經不止說過一次,他的字恢弘大氣比小姨夫寫得好。

那時的黃瀚不懂啊!也不會提出如“既然你的毛筆字這麽厲害,為什麽賣不著錢?”這樣的疑問。

也幸好黃瀚沒有說過這種話,否則屁股被揍得幾天都坐不穩凳子大有可能。

說實話,這個時代在外面經常受窩囊氣的父輩,回家後瞧見孩子不順眼,打孩子出出氣的比比皆是,黃瀚小時候沒少挨揍。

父母揍孩子並不表示不愛孩子,挨老子揍了的孩子也不會記仇更加不會脆弱得需要心理輔導。

這個時代的孩子內心強大著呢,身上的淤青都沒退,繼續皮得討來下一頓暴揍的不在少數。

小姨家有個不稱職的一家之主,直接的結果就是三個孩子的自理能力很強,小小年紀就都會煮飯、燒菜。

算得上窮困潦倒的姨夫依舊附庸風雅樂此不疲,總幻想著寫出東西一鳴驚人。

可惜文采跟天賦息息相關,他寫了一輩子都沒有成功,只是偶爾有一兩篇小文章在發行量一般般的報紙、刊物上發表,掙到的稿費還不夠買紙筆、付郵費。

兩千年後經濟水平略微好轉,他還自己花錢出書,結果就跟趙本山小品裏宋丹丹扮演的角色出的那本《月子》一模一樣。

現在的姨夫不知是什麽原因,居然沒有正式工作,做臨時工總是幹不長,理由都是被有關系的人擠掉了工作。

小時候的黃瀚一點點也不懷疑這樣的說法,認為社會不公,老實人吃大虧。

後來長大接觸到了社會,這才明白真正的原因是姨夫自己。

很簡單,一個自認為才高八鬥的臨時工,現實中是個言過其實的手殘,領導不待見,同事排斥,肯定是第一個滾蛋的人。

黃瀚安慰張芳芬道:“媽媽,等‘雙肩包’樣子做出來你可以讓小姨利用下班時間來家裏幫著做,可以一天給她一塊錢。”

“嗯!小姨的工齡短工資不高,比你爸爸還要少四塊錢一個月,真能賺一塊錢一天,能頂一天工資,她要是知道一定樂壞了。”

“小姨來家裏幫著縫紉,肯定要用我們家的縫紉機,媽媽,你以後要學著做領導,你的主要工作是把握質量,分發布料、拉鏈、紐扣計算該給出的工錢。”

“我曉得,就是不知道‘雙肩包’的生意能不能做得長久?”

“肯定做不長,但是做三五個月應該問題不大,關鍵是要有本錢,要不然做出來一二百只,家裏就沒錢買拉鏈給工錢了。”

這個賬黃瀚大體估算過,如果全是利用一塊錢一捆的“勞動布”布頭,一只“雙肩包”的成本應該在兩塊五毛至三塊錢之間。

壓貨二百只就得有五百塊錢左右的本金,運到滬城有成文閣爸爸幫忙用不著考慮運費,但是黃瀚需要時間去滬城完成銷售,自己去還不行,至少要有張芳芬陪著。

最好的銷售時機應該是寒假過後開學前幾天,滬城何其大也,黃瀚相當熟悉那地方,這麽時髦、結實、耐用的“勞動布雙肩包”,他有信心利用幾天時間賣幾百個。

處處需要花錢,買間房子開個小店的計劃還沒有完成,這才是接下來的一兩個月的重點,做“雙肩包”不急,可以慢慢來。

張芳芬想了想,問道:“為什麽不一邊做一邊拿到街上去賣呢?”

“媽媽太聰明了,可是我不想在我們這兒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