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冰炭催折

九嶷山的大神官出現在了星海雲庭的秘密地下室,他微微低下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朱顏,眉頭不易覺察地一蹙,似乎也沒想到還會在這裏再度見到自己的弟子。

“是你?”大神官松開了手,那支玉骨“刷”的一聲飛回了朱顏的頭上。

“師……師父?”朱顏知道躲過了一劫,不由得癱軟在了地上,結結巴巴地道,“您……您怎麽來這裏了?”

時影沒有回答,視線繞過了她,只是冷冷地盯著她身後的淵。那種眼神,令朱顏嚇得一個哆嗦,立刻一個打滾站起了身,擋在了淵的面前——是的,如果師父用眼神也能發動術法的話,淵現在一定早就被他殺了!

“剛才是你擋住了我的攻擊?”時影終於開了口,打量著朱顏,語氣無喜無怒,波瀾不驚,“你學會了‘金湯之盾’?”

“剛……剛學會!”朱顏怯怯地點了點頭,誇耀似的說了一句,又連忙分辯,“不過,我……我可不知道是師父您來了!若是知道了……”

時影冷笑了一聲:“就擋不住了?”

她一窘,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是的,如果知道門外發動攻擊的是師父,她只怕心膽立怯,就無法將那麽復雜的咒術在瞬間流暢念完——而只要慢得一刻,那道光就會把她連著淵一起劈為齏粉!

“很不錯,居然能以這種速度施展‘金湯之盾’。”時影的語調是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剛才那一擊,我用上了八成的力,這個雲荒也沒幾個人能接得住——這幾個月來你進步之快,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說的明明是贊許之詞,然而眼神卻冰冷如刀鋒,在朱顏身後的那個男子身上一掠而過:“你這麽拼命,是為了保護這個人?”

朱顏不敢撒謊,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時影默然地看了淵一眼,不置可否,只是轉頭對朱顏淡淡道:“看來我說得沒錯,你潛力非凡,任何事,只要你真的想,你永遠都能做得到——哪怕是對抗我。”

“弟子……弟子哪裏敢對抗您啊!”朱顏卻在這樣罕見的表揚裏哆嗦了一下,可憐兮兮地道,“我……我只不過不想死而已。”

她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往前一步,擋在了淵的面前。不知道為何,她有一種錯覺,覺得只要自己不死死地攔在中間,下一個瞬間師父就會驟下殺手,取走淵的性命!真奇怪……為何一貫不露喜怒的師父在看到淵時,眼裏會湧現出這樣可怕的殺意?

“這就是你以前提到過的‘淵’?”時影淡淡地問了一句,又打量了淵一眼,“他居然是個鮫人?”

“是……是。”朱顏戰栗了一下。

時影的視線在那個俊美無雙的鮫人男子身上一掠而過,語氣冰冷:“你以前說他在赤王府裏待了很多年,從小陪伴你長大——我還一直以為他只是個積年的老仆人而已。”

“沒……沒錯呀,他……他都活了兩百多年了!在王府裏待了很久,是看著我長大的!”朱顏結結巴巴地說著,擋在前面,努力想把淵藏起來,手腕暗自加力,推了推他的胳膊,示意他趕緊從那個密道裏逃跑。然而淵卻完全不領情,反而撥開了她的手,往前沖了一步,對著時影厲聲道:“放開如意!”

如意?朱顏的視線隨之下移,只看得一眼,就情不自禁地脫口低呼了一聲——那一瞬,時影的手似乎下意識地松開,將拖著的女子扔到了地上。

只是短短片刻不見,那個風華絕代的花魁早已面目全非。一頭珠翠散落,秀發淩亂,整個人匍匐在地上,臉色蒼白,奄奄一息。她被人強行拖曳著經過了長長的通道,一路上赫然留下了一條殷紅刺目的血跡!

“如意!”那一瞬,淵的臉色也變得蒼白,湛碧色的瞳子裏有怒火驟然燃燒。若不是朱顏死死拉住了他,他大概就要瞬間沖過去了。

然而,朱顏的心裏,卻也是猛然一沉。

是的,她看出了淵對這個花魁的關切,也看出師父在這個女人身上至少用了五種不同的術法——其中兩種是攝魂奪舍的,剩下的三種都是血肉刑罰,交錯使用,非常殘酷,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承受不住。此刻這個絕色美女外表看起來還好,但身體骨骼早已經是千瘡百孔。

這樣的絕代美人,他怎麽下得去手!

朱顏不敢相信地擡起眼睛,怔怔地看著師父——如果說方才以為師父來青樓尋歡作樂是因為這件事超出了她的認知;那麽,現在她同樣無法把如此殘酷的手段和她所認識的師父對應起來!

“這女人很是硬氣,連攝魂術都挺了過去,倒是令人敬佩。”時影站在那裏,一襲白衣浮現在黑暗的廊道裏,仿佛在發出淡淡的光華,漆黑的眼眸冷而亮,眉目之間沒有感情,鋒銳得如同一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