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到底是師尊的親自吩咐,郗鶴不敢怠慢,小心地托著銀絨,心裏卻大惑不解。
直到他看到銀絨脖子上的鈴鐺,才恍然大悟。
郗鶴撥了撥毛團兒的“狗鈴鐺”,問:“這是師尊給你戴上的?”
銀絨歪了歪毛絨絨的小腦袋:“嚶?”
——你是怎麽推斷出來的?
郗鶴卻自說自話起來:“難怪,和師尊那枚扳指材質好像,這個介靈器好別致,不愧是師尊的品味。”
聽到“介靈器”三個字,銀絨恍然大悟,原來這位仙長以為自己和城陽牧秋結了主仆契。
介靈器是修士與靈寵之間結主仆器必不可少的介質,主、寵各持一半,從此以後,靈寵必須無條件服從主人,自此徹底失去自由身。
銀絨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心想:他才不會簽那種契約,一輩子也別想。
就聽郗鶴欣慰地感慨:“他老人家終於肯聽我們的勸,放個喘氣的東西養在身邊了。”
銀絨:“……”
注意你的措辭啊年輕人,本妖可不是什麽“喘氣的東西”,嚴格來講,我應該算你師娘。不對,我是公的,應該算師公,也不對……
銀絨忽然沮喪起來,自家爐鼎現在不肯認賬,還對他嫌棄的不行,什麽師娘師公,全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郗鶴親自叫了幾個小弟子,擼了一把銀絨的毛毛,才吩咐:“照顧好,這是掌門師尊的靈寵。”
“對了,這小東西有點淘氣,千萬看好了,別讓它靠近靈藥田、煉丹房……”
幾個小弟子接過銀絨,郗鶴便急匆匆地往議事堂去了。
幾個小弟子都是清字輩,分別叫做清返,清本,清還,清源,雖是外門弟子,卻都抱上了郗副掌教的大腿,巴望著有朝一日能拜入郗鶴門下,成為正兒八經的內門弟子。
他們跟著郗鶴久了,也漸漸得知了一些有關掌門仙尊的秘聞,譬如景岑景掌教常常勸他老人家把蘅臯居的傀儡換掉,挑一些靈透的小弟子去伺候,譬如後來包括景岑在內的幾位峰主,又多次進言,退而求其次地勸他老人家“不要活人也行,養只靈寵也好”。
之所以這樣勸,還有個傳說:概因那位從未謀面的老祖宗——也就是掌門仙尊的師尊——曾經顯靈,一一告誡掌門的九位親傳弟子,必須要時常規勸朝雨道君,讓他多沾些人氣兒,活得像個活人。
這傳說真假與否且不論,只說養靈寵一事,他們親眼見過的就不少,全是景掌教千挑萬選送給掌門的,但沒過多久,又都無一例外地被掌門仙尊退了回來。
這小狐狸也不知是第多少只,但他們分明聽到掌門仙尊叫它“小畜生”,想必沒有多寵愛,眾人便也不怎麽重視。
清本甚至直言:“這狐狸應該養不了多久。”
清還附和:“好弱的妖氣,比從前景掌教送的都差了一截兒,也就是長得可愛點兒。”
“哎,有沒有捆仙繩,把它拴起來吧。”
銀絨聞言,揚起毛絨絨的小腦袋:“???”
清源遲疑道:“這到底是掌門仙尊的靈寵,咱們得抱著吧?”
清本:“仙尊的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最喜靜,又不會真的養它,說不定過幾日就把這小妖扔了也未可知。”
“那別捆太緊,把它勒壞了可就不好了……”清源話音未落,銀絨便從他們手裏掙紮著竄了出去。
還“嚶嚶嚶嚶”地叫喚。
——姓城陽的,出來管一管!你的徒子徒孫們要捆你前姘頭啊啊啊!
可惜還沒跑遠,就被清返一把薅住尾巴,倒著拎在手裏,“看看,還是得捆,抱不住,跑到靈藥田裏,毀了靈植,算誰的?”
任由銀絨怎麽四爪亂蹬,最後還是被他們像拴狗似的捆了個結實,因為太緊,勒得脖子都有些疼。
幾個清字輩的小弟子卻不理會他,自顧自聊了起來。
“掌門仙尊不輕易下山,今天一定有大事商量。”
“什麽大事?又要找無量宗的晦氣嗎?”
“噓!”清本說,“注意言辭!那怎麽能叫找晦氣?原本就是他們屢屢挑釁!要說大事,最近的大事只有一件,就是師門大比。”
“自打仙妖大戰之後,修真界倒載幹戈,一片海晏河清,師門大比便是‘四宗八派’的頭等大事,誰的弟子能在師門大比上拔得頭籌,哪派的弟子們入圍成績最好,哪一門在修真界聲譽便能更上一層樓,掌門他老人家最看重門派聲望,必然是在與兩位掌教商量此事。”
“哎,真希望我也能參與,聽說秘境裏隨便抓一把都是天材地寶,運氣再好一些,還能碰上可遇不可求的機緣,就算第一輪就被淘汰,也能獲益匪淺。”
“別做白日夢了,這樣的好事怎麽能輪得到咱們外門弟子?”
“也別那麽悲觀,”清本說,“咱們去求求郗峰主,副掌教若是開了金口,這個面子誰敢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