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銀絨能明顯感覺到城陽牧秋握住自己的手一僵,有那麽一刻,他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威壓,祖宗是真的生氣了。

銀絨心中大駭,自知是玩得過了火,正要找補,卻感覺那陣威壓又消失不見,再看城陽牧秋,像是強忍著怒火,卻終究一個字也沒說。

銀絨有些惴惴,但城陽牧秋雖然全程黑臉,可牽著他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銀絨漸漸放下心,暗自覺得,祖宗生悶氣的樣子怎麽有點可愛,旋即又想:城陽老祖兇名在外,一輩子殺妖無數,也許自己是唯一一只膽敢覺得他可愛的妖。

“你笑什麽?”城陽牧秋仍舊板著臉,余怒未消的樣子。

銀絨試著往外扯了扯自己的手,沒扯動,笑嘻嘻地說:“和仙尊哥哥一起,所以高興。”

變戲法似的,城陽牧秋一張沉得能擰出水似的臉,忽然放晴,緊接著微微別過頭,冷冷道:“你叫我什麽?心裏厭惡本尊,所以故意逗我?”

銀絨還真覺得逗一逗這位五百多歲的老處男很有樂趣,但沒等他繼續發揮,就見一個男一女沖過來——女人懷裏還抱著個孩子——對城陽牧秋納頭就拜,“仙長!多謝你,害我兒子的夜星子抓到啦!”

“是啊,娃兒也醒了,多謝仙尊!”

城陽牧秋被倆人打斷,有些不悅,冷冷淡淡地說:“起來說話。”

男人激動地把一樣血淋淋的東西舉起:“您看,就是這個,是只貓妖!”

那貓身形瘦長,一身姜黃色雜毛,有三條尾巴,背上橫插著一把菜刀,血似乎已經流盡了,成了一把幹屍。

銀絨嚇得握緊了城陽牧秋的手,一頭紮進了他懷裏。

猝不及防的,一把溫香軟玉抱了滿懷,城陽牧秋這回是真的心情舒爽了,長臂摟住銀絨,愉悅地對兩夫婦說:“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那哪兒成,這貓妖已經作亂許久了,鎮子上的修士都說,它奸猾無比,只能用白紙籠子捉妖,趁著夜半孩子哭的時候行動,可半點也不起效,夜星子鬧了有半個月了,眼見著孩子哭得聲音都弱了,若不是、若不是仙長您,我們娃兒……說什麽也要謝你!只是我家家貧,拿不出什麽像樣的東西,請仙長留下姓名,我們供您的長生牌位!保證香火不斷!”

“不必,”城陽牧秋因心情好,難得多說了幾句,“降妖伏魔,乃是我輩分內之事,雲遊之人,姓名不便告知。二位請回吧。”

打發走千恩萬謝的夫妻倆,城陽牧秋摸了摸懷中少年的頭,柔聲問:“還在怕嗎”

“……”

銀絨從他懷裏鉆出來,卻沒再牽他的手,過了片刻,才揪著自己的袖子說:“它死得好慘。”

城陽牧秋以為銀絨被那貓妖的死狀嚇壞了,笨拙地安慰:“不怕,有我在。”

銀絨這回真沒心情再逗城陽牧秋,低著頭說:“它先加害別人的孩子,罪有應得,但我還是有點怕……你說斬妖除魔,是你的分內之事?”

這不是銀絨第一次見到同族慘死,卻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城陽牧秋對不相幹的妖痛下殺手。

大家都說妖、人兩族勢不兩立,銀絨也是聽著老祖降妖伏魔的故事長大的,他早知道的,並不驚訝,只是,突然有點害怕。

城陽牧秋覺察到小狐狸精情緒不對,有些無措地說:“那只妖咎由自取,你又不曾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與他不同。”

銀絨小聲:“可我采補你的陽氣,也是偷你的修為。”

城陽牧秋:“若我心甘情願,便不算傷天害理。”

聽到這句“心甘情願”,心裏莫名有些甜,可銀絨鬼使神差地問:“那若有一天,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呢?仙尊會殺了我嗎?”

城陽牧秋皺了皺眉。

銀絨有些緊張,不安地抖了抖頭頂毛絨絨的狐耳,就聽城陽牧秋黑著臉說:“本尊會殺了奸夫,然後將你關在蘅臯居,永世不見天日!”

銀絨:“?”

銀絨被城陽牧秋不由分說地拽走,不得不小跑著跟上,心裏鄙夷地想:祖宗腦補到什麽了?他以為自己能做的壞事只有采補一件嗎,嗨呀,真是淫者見淫,誰能想到修無情道的仙尊會墮落到這種地步,滿腦子男盜女娼呢,嘖嘖。

銀絨原本準備翻修房子,但“衣食父母”城陽牧秋堅持不準,並以附贈靈石為條件誘惑,銀絨不大明白祖宗為什麽執意要留下這麽個破房子,卻還是沒禁得住他老人家的威逼利誘,妥協了,將原本的小茅草屋保留下來,重新在茅草屋旁的空地上再蓋一間大瓦房。

銀絨請的泥瓦匠是三只河狸精,與那只吸食凡人孩子精氣的‘夜星子’不同,它們老實本分,靠手藝賺靈石。

三只河狸精都是半妖,憨憨肥肥的,壯碩的中年漢子模樣,綠豆眼大鼻子,笑起來會統一露出雪白鋒利的大板牙,手是獸爪形狀,指甲厚長而尖銳,雖然胖,但身形靈活,行動迅速,抱著“胡老爺”定制的上等原木來去如風,再哢擦哢擦啃出嚴絲合縫的卯榫,最後和泥砌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