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成小五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如此柔弱的漂亮少年,出手竟這樣迅捷,惶恐道:“是、是我師兄親筆寫的。”

銀絨顯然沒相信,吩咐傀儡人偶看著他,而後撕開那信封。

果然,除了信之外,還從裏邊掉出一片柳樹葉。

自打碰到那封信的時候,銀絨便感到了熟悉的氣息,他的感覺沒有錯,果然是師父。而信的內容更直接:“想救東柳,獨自一人,戌時前抵達靖水酒樓。”

靖水酒樓距離倒是不遠,就在太微山下,只是,銀絨看了眼天色,金烏已有西墜之勢,眼看著就到戌時。

已經沒時間再耽擱,這樹葉是師父的沒錯,他怎麽會跑到太微境來?不論如何,看起來都兇多吉少,莫非是老東西輸了賭債?對方千裏追債,就不該給他那麽多靈石!還是說……他得罪了那個什麽第一美人,文練宗惱羞成怒?他們有那麽大膽子嗎?關心則亂,銀絨心亂如麻,又見天色,不敢再耽擱,揪住成小五的領子上了小舟,便吩咐傀儡人偶去山門。

小舟漂浮在半空中,流雲般,滑過灰藍天際,滑過疊峰重嶺,滑過一幢幢空中樓閣,很快就抵達了山門。

銀絨翻身而下,揪住已經嚇傻了的成小五,卻陡然停住腳步。

等等,不對勁兒。

銀絨捏著那片柳樹葉,眯起眼睛,望向成小五:“你怎麽知道我什麽時候會出來?你真是文練宗的人,我怎麽沒見過你?”

他只是臨時起意,想去玉絮峰休息片刻,若是他今日不出門呢?過了戌時,文練宗若是沖著他來的,還見得到他嗎?

銀絨眼裂長,平時看起來有股天真蒙昧的純欲感,這時候眯起,倒是終於有了狐狸精的狡黠味道,看起來非常不好騙。

可成小五所知也不多,除了無量宗沒敢提之外,老老實實全都說了——那信還真是赫兮所寫,只是成小五也不知道內容。

銀絨雖覺得此事蹊蹺,但也不敢拿東柳的性命來賭,思忖片刻,吩咐傀儡人偶押著成小五,拿著信件,去稟告城陽牧秋。

銀絨才沒笨到真的單刀赴會。

可他又不放心扔下師父不管,眼看著就到戌時,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銀絨也不敢冒險。

他於是先化作小狐狸,下了山,往靖水酒樓處看個究竟。

街市一如從前一般熱鬧,太微境治下海晏河清,很有盛世繁華之景,靖水酒樓乃是最有名的酒肆之一,四層樓前掛著黃底紅邊的酒幌子,終年長明的人魚油燈籠……

當年,銀絨只身一狐,從琵琶鎮,輾轉來到繁華的太微境,千裏尋人碰壁之後,便是在此處與羅北借酒消愁,結果被太微境弟子當做登徒子押解回宗門,才再次與城陽牧秋重逢……

如今故地重遊,銀絨卻不再是人生地不熟的鄉下小妖,他輕車熟路地鉆入斜對面一家定制法衣的綢緞鋪,一路爬到頂層,視野絕佳。

銀絨心中默念:騙人的騙人的騙人的。

可惜,他還真的看到了自家師父。

東柳此時是女身,穿一件翠綠色的羅裙,面色蒼白,被幾個修士挾持在最顯眼的靠窗一桌。

好像生怕人發現不了似的。

“……”銀絨心中警鈴大作,愈發覺得這事情不簡單,心裏盤算著傀儡人偶送信送到了何處。

與此同時,傀儡人偶已抵達了會客室之外,卻被禁制攔了下來。

原來,城陽牧秋正與無量宗的仁沉長老,以及南山派方掌門在內裏商議事情,不知內情的,只當三大宗門共同探討禦妖事宜,只有仁沉自己知道,這回他闖了大貨,兩位大佬是專程興師問罪來了。

他本想露個臉,挑起太微境與南山派的爭端,沒想到臉沒露,漏了屁股,在外丟人現眼不說,還惹怒了自家掌門。

範孤鴻得知此事後,親自千裏傳音,責令他今日務必在戌時之前,找到城陽掌門與方掌門,向兩方當面賠罪。

其實仁沉在事情敗露的那一日,便已經吃盡了苦頭,受了方掌門的教訓,實在不想再來一遭,可掌門有命,他不敢違抗,恰逢城陽牧秋今日一直在忙,他守在霧斂峰下,守了幾乎一整日,才終於得到了人。

仁沉不敢耽擱,豁出老臉來,一拜到底,力求兩位諒解。

城陽牧秋倒也罷了,方掌門卻不願意放過再次折辱他的機會,於是,仁沉一直受罪到現在,作為主人的城陽牧秋作陪,便導致傀儡人偶守在門外,至今沒見到人。

銀絨並不知這一層內情,只當自家道侶很快就會趕到,正盤算著,卻聽有人對他傳音入密,“既然來了,為何不敢現身?”

銀絨:“……”

“信上說得清楚,戌時之前,靖水酒樓。你若是個男人,就正正經經出來見一面。還是說,做了下面那個,男人的東西太久不用,忘了你是個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