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3頁)

這便是最低劣,也最不得已的搞笑手法,那就是作踐自己。

但偏偏越是這樣,賓客越會買賬。他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大笑,繼而熱烈鼓掌。放在高處的一盞盞金燭台都被強烈的聲波震得微微搖晃,令燭光也跟著明滅。燈影亂舞,於是賓客們投在地上的身影也隨之拖長,然後扭曲變形。

喜劇的內核是悲劇,參與其中的每一個人都在制造一場悲劇。這笑聲不是笑聲,是一個時代的悲鳴。

看著這樣的場景,簡喬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卻又會在雷哲或安德烈親王看過來的一瞬間露出腮邊的兩個梨渦。

他舉起雙手,用力鼓掌。

然而,即便女侏儒使盡了渾身解數,逗笑了所有貴族,也沒能讓坐在燈火最輝煌處的加西亞露出哪怕一絲絲笑容。

那人坐得筆直,這樣能夠確保她華麗的裙子不會產生多余的褶皺。她翠綠的雙眸專注地看著台上,卻仿佛什麽都看不見。別人在瘋狂大笑,而她卻只是眯了眯眼,露出慵懶的表情。

在這個群魔亂舞的名利場上,只有她一個是清醒的,自足的,堅定的。

而她完全不知道,她的高貴姿態將為別人帶來怎樣滅頂的災難。

女侏儒滾啊滾,滾到脫力。最終,她停了下來,岔開雙腿坐在台上,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加西亞。

加西亞冷漠地撇開頭,然後厭惡地皺眉。她喜歡被人注視的感覺,但其中並不包括這種奇形怪狀的東西。

安德烈親王站起身,慢慢在舞池中央走動,並擡起雙手示意大家安靜:“聽我說幾句話列位。就在剛才,我與我的小東西打了一個賭。我說,只要她能逗笑全場賓客,我就賞賜她十枚金幣,如果其中有一個人沒笑,那麽我就會將她鞭打至死。”

安德烈親王在加西亞身前站定,語氣陰沉地說道:“很明顯,她輸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始至終都冷若冰霜的加西亞,而加西亞則更為高傲地揚了揚自己精致的下頜,仿佛在說——我就是不笑,你待如何?

安德烈親王俯下身,威脅道:“親愛的,現在只有你能救她,明白嗎?”

放下身段去逗笑一個女人?不,這種荒唐的事安德烈親王絕對不可能去做。如果他看上了一朵美麗的花,那麽他會隨手把它摘掉。如果這朵花長滿了紮手的刺,那麽他會拿剪刀把它剪掉。

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君。

聽見這些陰狠的話,看見那條滿是毒針的長鞭,在場所有女性都發出了驚恐的低呼。

“上帝啊,加西亞求你快笑一個,快啊!我可不想看見有人死在我面前!”一名貴婦拿出嗅鹽用力吸了兩口,然後捂住胸口呐喊。

加西亞卻直勾勾地看著安德烈親王,一字一句說道:“如果我想笑,那麽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也會笑得燦爛。如果我想哭,便是把數不盡的金銀財寶堆在我手邊,我也會哭得哀切。我的情緒完全由我自己掌管,不為任何人產生動搖。如果你想抽死她,那麽請隨意。”

話落,她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原本滿懷希冀看著她的女侏儒,一瞬間便被壓垮了。她雙手合十,哽咽哀求:“不,不要,美麗的小姐,求您開開恩救我一命!對您來說,這很容易,只要賞賜我一個笑容就可以,哪怕您敷衍地咧咧嘴,也行的。我求您,我求求您了!我家裏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需要供養,他們不能失去媽媽呀!”

然而沒有人會在乎她的命,更不會在乎她孩子的命。像這樣的牲畜,安德烈親王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加西亞一眼都未曾瞥向女侏儒,只是定定看著安德烈親王,表情越發桀驁。她在與這個人較勁兒,一條人命之於她什麽都不是。

而她越是如此剛烈,狠辣,無懼,無情,就越是引發了這些本就擁有病態心理的大貴族的喜愛。生長在腐敗溫床裏的這群怪物,早就扭曲了自己的審美。

越是黑暗的生物,在他們眼中越是迷人的。

簡喬腮邊的梨渦完全抹平了。看向加西亞時,他眼中再無一絲一毫的欣賞,只有深深的冷意。然後,他收回視線,看向自己紅腫的手掌。

無論他付出多少努力,似乎都沒有用。他的力量太弱小了。

雷哲握住他纖細的手腕,低聲說道:“你就這麽喜歡那個侏儒的表演?”

簡喬默默點頭。他當然不喜歡這種低俗的表演,可他卻又不能不喜歡。那是一條生命啊!

就在這時,安德烈親王一邊鼓掌一邊哈哈大笑起來:“好!很好!親愛的加西亞,我越來越喜歡你了!為了表達我熾熱的感情,我決定讓你看一場好戲。把她拖上來。”

兩名男仆立刻便把渾身癱軟的女侏儒拖到加西亞腳邊,安德烈親王將在她面前行刑。當鞭子飛舞的時候,加西亞也將不可避免地沾滿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