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個下午, 李鶩把沈珠曦要的香囊都繡好了,包括她自己用的海石榴香囊。

沈珠曦正收拾榻幾上的香囊,盤算著什麽時候去周嫂家送禮, 卻見李鶩忽然伸手,把其中的一個卷草團花紋的香囊拿了起來, 十分自然地放入懷中。

“這個給我。”李鶩說。

沈珠曦無所謂, 這個卷草團花紋原本就不是她要的, 是李鶩讓她畫個樸素一點的繡樣, 他比照著繡出來的。

她說:“你不裝佩蘭?”

李鶩又從懷裏掏出香囊遞給她。

沈珠曦收好榻幾上的所有香囊,帶著它們來到前院。

她蹲在筲箕前, 把曬好的幹佩蘭仔細挑選著放進香囊, 裝完佩蘭後,她又拿出去素心堂要來的一小包幹茉莉, 每個香囊裏都放了兩朵。

系上香囊後, 沈珠曦拿到面前聞了聞,露出滿意的表情。她顛了顛筲箕,琢磨著把剩下的佩蘭用來做佩蘭枕。

沈珠曦還沒來得及請求李鶩再幫她繡個枕套,李鶩開口了:

“我要出去一趟, 下個月的家用給你放在廚房壇子裏了,你自己看著花。”

他把沈珠曦繡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掛在腰上, 另一個卷草團花紋的香囊則重新放進了懷裏。

沈珠曦狐疑地看著他的動作:“你要用兩個香囊?”

“不行?”李鶩挑了挑眉。

沈珠曦在心裏嘀咕:當然行, 就是腰上掛滿也行, 左右又不在她身上。

李鶩伸手朝她腦袋按來,沈珠曦側頭想躲,不料那只大手先一步按住她的頭。

他按了按, 又拍了拍。

“別老按我的頭!”沈珠曦氣得擡高聲音。

“只有小孩子才不喜歡別人摸她的頭。”李鶩在她躲閃的同時收回了手, 說:“走了, 等我回來。”

“我不等!”

李鶩視若未聞,徑直走向籬笆門,那只摸過她腦袋的右手在頭頂揮了揮:

“走了!”

這屁人,聽不懂人話!

沈珠曦氣呼呼地走向廚房,對著水缸裏的投影理了理辛辛苦苦盤好的發髻。

李鶩這屁人,以為長發很好盤嗎?她現在可沒有宮女代勞了!

她再三確認頭發沒有散掉後,轉身走到角落打開了李鶩藏銀子的陶土壇。

一直裝到壇口的銀子閃到了她的眼睛。

她粗略數了數,這一壇銀子,怎麽也有五百兩。

沈珠曦也買過幾次菜,對民間的物價已經不是一開始全然不知的狀態了。市集上的一斤羊肉十五文,一只肉鴨也才三十文,稻米一鬥也不過二兩銀子,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二三十兩就足夠一年的吃用了。

李鶩一個月就能拿回五百兩銀子,他究竟在做什麽營生?

沈珠曦的眼前浮現出一幕鮮活的畫面:

密不透風的小黑屋裏,一名鼻青臉腫的富商被綁在柱子上,李鹍在大口吃肉,李鶩在大口喝酒,李鵲從外奔進,抱著一箱白花花的銀子。

“大哥!錢收到了!”

李鶩眼皮一擡,揮了揮手:

“撕票。”

“大哥!”李鵲驚道。

李鶩起身走到李鵲面前,拿起了箱子裏的一錠銀元寶,眼神一分邪魅兩分狂狷三分冷酷四分端的不是個人。

“不能留活口。”他說。

沈珠曦打了個寒顫,從自己的想象中驚醒過來。

不會吧?!

她猛地蓋上壇蓋,遮住了那仿佛富商光溜溜人頭的銀子。

逼仄的廚房裏似乎吹著涼風,沈珠曦心慌慌地走出廚房,在寬敞的前院裏打轉。

李鶩……應該不至於做人命生意吧?

可若不是人命生意,他哪來的銀子?他說自己在做生意,可什麽生意,才會三天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沈珠曦越想心裏越沒譜,她咬了咬牙,趁著李鶩還沒走遠,趕緊追了出去。

她不能心安理得用染著血的錢,如果李鶩真是在做偷雞摸狗的事情,她就是吃糠咽菜,也要勸李鶩改行不可。

沈珠曦沖出籬笆門的時候,李鶩已經邁著長腿不見了蹤影。她看了看左右兩條路,選了去集市的右邊追了出去。

也許是她運氣好,也許是上天垂憐,沈珠曦沿著田坎中間的小路追了半晌,就在她以為自己走錯了路的時候,李鶩頎長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小路盡頭。

沈珠曦還沒想好要不要開口叫他,李鶩已經拐入一間冒著炊煙的小院。

他去這裏做什麽?

這條小路,沈珠曦已經和李鶩走過許多次了,可他從沒向她介紹過這間院子裏住的是什麽人。

沈珠曦停在李鶩進去的院子門口,心亂如麻,拿不定主意接下來該怎麽辦。

追進去?萬一裏面捆著一個鼻青臉腫的富商,她要說什麽?

打道回府?那她出來做什麽?

她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該怪李屁人,沒事放那麽多銀子在壇子裏做什麽,讓她心裏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