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燒焦的廚房很快就被推倒了, 一間更結實高大的廚房在原有的舊址上重新立了起來。

新廚房建好那日,李鵲又買了燒雞來慶賀新廚房建成。

誰也沒再提之前的火災,只有沈珠曦還時不時地在心中責備自己。

每當李鶩早出晚歸的時候, 沈珠曦都會憂慮地望著他的背影——他又去做面首了, 這可怎麽辦啊。

她也想過直接向李鶩開口, 勸他放棄這個營生,可是每每迎上他的目光,她準備好的說辭就卡在喉嚨裏了。她漲紅了臉,怎麽也說不出那句:

“你別做面首養我了。”

這一日, 李鶩又天不亮就出門了。

沈珠曦洗漱後連朝食都沒吃,就坐在桂花樹下唉聲嘆氣, 不知如何是好。

當初同意假成親的時候,就不該提什麽賺錢養家——瞧瞧她把李鶩都‘逼’成什麽樣了!她若是想李鶩重回正道, 光勸他換個營生恐怕不起作用, 家裏這麽多口人要吃飯,當務之急還是要開源才行。

說來說去,還是錢的問題。

代寫書信的錢她是掙不到了,那麽她身上還有沒有能換錢的技能?

沈珠曦想了又想, 想起她曾和傅玄邈一起合力制作的箋譜。

即便是大字不識的農人, 一生也總有一次通信的機會。寫信就必須要有信箋,一個人的風骨如何, 品味如何, 家境如何, 通過信紙的選擇都能可見一斑。

沈珠曦曾制作過箋譜,許多精妙絕倫的箋畫都印在她的腦子裏,她有信心復刻出來。

雖說比不上書畫大家的原作,但作為商品附上一定價值, 足以。

沈珠曦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她興沖沖地出了門,徑直來到鎮上唯一一家文具鋪裏。

河柳堂的掌櫃見了他,一張老臉笑開了花。

“李娘子來了,今兒想補些什麽?可是那半車宣紙用完了?”

“我想看看店裏有些什麽信箋。”沈珠曦說。

沈珠曦靠著半車廁紙已經成了河柳堂的大客戶,掌櫃二話不說就搬出了店內所有的信箋,熱情洋溢地為她介紹每種信箋的特‘色’。

沈珠曦的文玩底蘊甩掌櫃十條街不止,她不等掌櫃為她介紹完所有信箋,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款翡翠‘色’的信箋。

這回她長了個心眼,沒有按著掌櫃的報價一口應下。

討價還價之後,沈珠曦把要價從五兩銀子一紮硬生生壓到了一兩一紮。

河柳堂掌櫃瞪著眼睛看她,仿佛頭回認識她。

沈珠曦說:“這裏有水煙墨嗎?”

“有,但是水煙墨它價格便宜,顏‘色’淺,不好用,我給你看看這……”

“我就要水煙墨。”沈珠曦說:“拿兩塊給我。”

河柳堂的掌櫃不情不願地給她包了兩塊墨餅。

沈珠曦提著紙包離開了河柳堂,回到家後,李鶩還沒回來。她在堂屋的方桌上拆開紙包,擺好筆墨紙硯,小心翼翼地研起墨餅。

水煙墨價格便宜,墨‘色’寡淡,要論價格,長石墨比它價格更低,要論墨‘色’,松脂墨比它鮮明。水煙墨比起長石墨來,唯一的優勢就是墨氣清淡,字跡風幹後幾乎不留氣味。

沈珠曦要的就是它墨‘色’寡淡,風幹後不留氣味的特點。

若要從頭造花箋,捶光染‘色’磨邊必不可少,她只知過程卻不知詳細竅門,但有了水煙墨,她可走一種省時但費力的捷徑。

那就是一張一張地親手畫箋。

沈珠曦清理幹凈桌面,在記憶裏挑出一張簡單素雅的箋畫,趴在桌上認認真真畫了起來。

因為是第一張花箋,她畫得格外認真,生怕一個不小心,信箋就報廢一張。

這每一張,可都是李鶩的賣……算了,不提也罷。

沈珠曦好不容易一筆沒錯地畫完一張,不等它風幹,迫不及待地揭起它的兩角,帶著剛出爐的花箋來到了院子裏的陽光下。

碎金般的陽光透過翡翠‘色’的信紙,映照著如山重疊的脈絡,水煙墨寡淡的墨‘色’勾勒出青山輪廓,有深有淺,如雲如煙,晃眼看去,好一幅活潑生動的雲山美景。

沈珠曦覺得很滿意,可她擔心這只是自己的看法。她想了想,決定帶著這張花箋去找周嫂。

周嫂住的院子離李家不遠,沈珠曦手裏的花箋幹透的時候,周嫂的小院就出現在了眼前。

她加快腳步,隔著一道籬笆門,輕輕地喊起周嫂的名字。

沈珠曦剛喊了第一聲,周嫂爽朗有精神的聲音就在院子裏響了起來,她幾乎沒等,籬笆門就跟著打開了。

周嫂手裏拿著一件半幹衣裳,一見她就笑了起來。

小小的院子裏曬著一排深‘色’衣裳,最裏側的一根晾衣杆上搭著長長的被單,院子中央是一張小板凳,一個洗衣盆,搓衣板上堆著好幾件男子的衣裳。一股澡豆的清香飄散在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