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老子今天心情好,就……

李鶩第二日就帶著李鯤李鵲離開了家, 沈珠曦也由狹窄的耳房搬到了對比起來算得上是豪宅的四合院。

少了後院那些整日吵吵嚷嚷的男人和三個每日相見的家人,沈珠曦乍然不習慣起來。

李鶩為了不讓她有米有菜卻餓死在家裏,從附近找了個叫娣娘的小姑娘來家裏洗衣做飯。

小姑娘只有十三歲, 洗衣做飯卻樣樣都是好手。沈珠曦喜歡她, 因為娣娘活潑開朗, 毫無心機,每日來做工時都給她帶一顆果子,幾把瓜子,也時常向她抱怨父母偏愛幼弟, 說些寧願住在這裏給沈珠曦打白工,也不想回去面對偏心眼的爹娘和驕縱討厭的弟弟的氣話。

“娘子這麽好看, 我要是你,一定天天笑個不停。為什麽娘子總是皺著個眉頭?”

這日, 洗濯完衣物後, 娣娘搬了個小凳子在沈珠曦身旁坐下。

伏案寫個不停的沈珠曦聞言啞然失笑,擡頭道:“我在想事情呢。”

“娘子平日裏也這樣。”娣娘不服氣道。

“才沒有。”

沈珠曦落筆寫下這一篇的最後一個字,提起紙張,輕輕吹了吹, 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

娣娘看著疊了有一兩寸厚的紙堆, 不解地歪著頭道:“娘子,你這寫了兩日還沒寫完, 到底在寫什麽呢?”

“……這些東西, 或許能幫上李鶩的忙。”沈珠曦繼續拿出紙張, 默憶半晌後,動筆寫下又一條剿匪事跡。

這些大大小小的剿匪行動,都是她道聽途說而來,有些是幼時在禦書房裏旁聽到大臣向父皇匯報剿匪一行時記下的, 有些則是從宮人嬪妃口中聽來的只言片語,還有更多的,則是她和傅玄邈一起打發時間時,從他帶來的兵書史記裏走馬觀花見過的。

沈珠曦學東西很快,記東西也很快,看過一遍的書本幾乎沒有記不住的。

她還小的時候,十分羨慕可以去上書房讀書的兄弟,滿懷期待地向父皇提出,要和兄弟們一樣去上書房的請求,卻被一向寵愛她的父皇責備了一頓。

母妃也站在父皇那邊,甚至比父皇態度更為堅決,在父皇走後,又厲‘色’罵了她一頓。

她還記得那時的委屈,為此,她躲在被子裏哭了好久。

後來又過了幾年,她逐漸懂了,死心了,學著像身邊的其他女子一樣,接受這個無可奈何的事實。

除了女戒和烈女傳外,她不需要記住任何書本。

一個女人,唯一需要學會的,就是為一個男人發揮作用。

或是勤儉持家,溫柔解意,或是姿容嫵媚,能歌善舞。

對未婚女子而言,最惡毒的詛咒是“你嫁不出去”,對已婚女子而言,最惡毒的謾罵是“你配不上他”。

男子可以頂天立地,女子卻必須成為誰的附屬。

女子生來就應該如此嗎?

有沒有另一種活法——另一種,能夠掙脫枷鎖,跳出牢籠,像天上的鳥兒一樣,自由自在的活法?

她有這樣的想法,是大逆不道嗎?是輕狂,是放‘蕩’,是德行敗壞嗎?

她不敢吐‘露’內心的困‘惑’和‘迷’茫,不曾向任何人吐‘露’過,包括李鶩。

她什麽都沒說,李鶩卻依然讓她觸‘摸’到了天空。

沈珠曦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竭盡全力,想法設法,希望自己的存在能給他帶來一絲幫助。

李鶩帶著兩個弟弟去了駐所,為數日後剿匪做準備,獨自留在家裏的沈珠曦體會到了輾轉反側的滋味。

剿匪不是流氓地痞的小打小鬧,弄不好,是要丟‘性’命的。

李鶩離開的第一晚,沈珠曦夢到了淪為火海的皇宮。在無數人的屍體當中,李鶩滿身鮮血的出現了。

她聲嘶力竭呼喊他的名字,他直直地看著她,然後一頭栽倒在火焰中。

她醒來時,頭下的枕巾已經被淚水浸濕。

然後她就開始寫這剿匪策。

絞盡腦汁,翻遍記憶。

凡是和剿匪相關的,無論是真是假,都被她記錄下來,留給李鶩以作參考。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要趕在李鶩行動之前,把剿匪策交到他手裏。

當天夜裏,沈珠曦點了一夜的燈,總算在天明時分,騰空了腦子裏的所有東西。

她‘揉’了‘揉’發澀的眼睛,顧不上休息一會,叫上娣娘便出了門。

攔下一輛載客的牛車後,沈珠曦報上地名,途中路經一家早早開門的鹵食鋪,沈珠曦叫停牛車,讓娣娘下去買了三根整的豬蹄,一小壇好酒。

提著這些東西,沈珠曦來到了李鶩這三日所在的百戶所。

牛車在百戶所大門前停下,沈珠曦請人通報之後,一個穿著不入流官服的小吏恭恭敬敬地把她請到了李鶩辦公的屋子裏。

他先是請沈珠曦坐下,接著走出書房,沈珠曦以為他不告而別,正在詫異一個讀書人為何如此失禮,他就又去而復返,手裏端著茶水和一碟瓜果,親自招待起了沈珠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