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滿目瘡痍的魚頭縣四處……

魚頭縣已經百來年沒有遭受過戰爭的洗刷了。

一朝遇敵, 毫無還手之力。

四面八方都是哭喊和慘叫聲,暴戾嗜血的兵卒追趕在他們身後,貪婪地收割著戰利品。

河柳堂掌櫃帶著家眷拼命往城門方向逃, 身後三個手握大刀的兵卒緊咬著追趕。

“站住!”厲喝聲遙遙傳來。

站你娘!

河柳堂掌櫃跑得氣喘籲籲, 仍有精力在心裏把這些兵匪罵了個祖宗十八代。

他放棄了平日的文化人作態, 任發髻歪著倒著,左手拉著八歲的兒子,右手扯著孱弱的妻子,一刻不停地拔腿飛奔。

妻子常年困居內室, 跑了這麽一段路已經是她的極限。

她白著一張臉,掙脫他的手, 往他背後用力一推:

“別管我了……帶孩子先走!”

“你想都別想!”

河柳堂掌櫃咬牙把她扛到單薄的肩上,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前逃去。

八歲的兒子懂事地緊緊牽著他的手, 努力跟著他的步伐。

左右都是負重, 河柳堂掌櫃再拼命也快不過追兵的腳步,他飛快轉著腦筋,拉著兩個家人突然轉道,沖進了一旁的布莊。

布莊早已人去樓空。

他徑直跑進後院, 在堆滿染缸的空地前拉住想要繼續往後門沖的兒子, 自己上去一腳踢開後門後,又回到兩人身邊, 匆匆對妻子交代:“你們找個染缸藏進去, 快!‘亂’軍離開前都不要出來!”

“那你呢?!”妻子含淚拉著他的手。

“我去前面擋一擋!”河柳堂掌櫃掙開她的手, 頓了片刻,一向精明的臉上罕見地閃過一抹溫情,“……好好照顧我們兒子,下輩子我們再做夫妻。”

“相公——”

河柳堂掌櫃捂住她的嘴, 把滿臉淚痕的她往染缸處一推,毫不猶豫地轉身跑了回去。

三個兵匪剛好走入布莊大門。

河柳堂掌櫃拿起櫃台上的裁布刀,一臉凝重地擋在後院入口。

三個兵匪似乎是覺得他螳臂當車的行為很可笑,‘露’出了高高在上而遊刃有余的邪惡嘲笑。

“女的給你們,那個小的留給我。”最高最壯的一個兵匪拿高大刀,五指先松開再捏緊,擡腳朝河柳堂掌櫃走來。

退不能退,只有一條路可走。

河柳堂掌櫃大吼一聲,高舉裁布刀,抱著必死的決心向兵匪率先沖去!

只要能讓妻兒生還,他這條老命不要也罷!

河柳堂掌櫃還沒沖到高壯兵匪面前,就被他一腳踹中腹部,身不由己地後摔出去。

高壯兵匪握著血跡未幹的大刀,朝河柳堂掌櫃走來。

直到此刻,三個兵匪也沒有對河柳堂掌櫃說過一句話。

人只能和人對話。

在他們眼中,此刻的河柳堂掌櫃根本算不上人。

像他這樣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徒勞無功的逃跑、掙紮、或者跪地哭求的人,他們已見過無數次,也殺過無數次。

殺人殺多了,和殺豬殺多了沒什麽不同,都會麻木,都會異化刀下的生命。

他就不再是人。

只是結出米粒的麥稈,只是裝載財寶的箱奩,和人毫無關系,殺他不比切菜砍瓜艱難。

高壯兵匪一腳踩上河柳堂掌櫃握刀的手腕,在他的慘叫聲中踢走了裁布刀。

死到臨頭,說不恐懼是騙人的。

但是想到還在後院躲藏的兒子和妻子,河柳堂掌櫃心中就充滿勇氣。

他大吼一聲,翻身抱住高壯兵匪的右腿,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你找死——”

高壯兵匪吃痛,提起大刀朝他毫無防備的後背砍去。

嗖——一支弩/箭刺穿了他的手掌,高壯兵匪發出了比先前河柳堂掌櫃還大的慘叫。

“誰?!”

兩個兵匪這才驚覺有敵人靠近,急忙轉身回防,迎上的卻是透心涼的一擊。

李鶩抽出鮮血淋漓的刀,帶出一股熱血淅瀝瀝落在地上。他看也不看,轉手割開了側方朝他撲來的敵人喉嚨。

高壯兵匪想要回撲,胸口再中一支弩/箭。

布莊洞開的大門外,李鵲騎在馬上,手裏拿著一把弩/弓,向著街道前方‘射’出兩箭。

兩聲慘叫接連從院外響起。

李鶩走到倒在地上,掙紮著想要逃跑的高壯兵匪身前,手起刀落,輕松了解了他的‘性’命後,走到了河柳堂掌櫃面前。

河柳堂掌櫃大難不死,眼中不由自主湧出熱淚。

“老魯頭,好久不見,想不想我?”

李鶩蹲了下來,雙手自然搭在膝蓋上,神情散漫地看著流淚不止的河柳堂掌櫃。

“想——想死你了。”河柳堂掌櫃抹著眼淚,大力點頭。

“既然這麽想我,以後我家的屁股紙——”

“不要錢!”河柳堂掌櫃擲地有聲道。

“好!你有情,我也有義——”李鶩拍了拍他的肩膀,扯著他無力的身體站了起來,“走吧,你老婆孩子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