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妹、妹夫……你、你……

月梢頭, 揚州的大街小巷依然人聲鼎沸。

張燈結彩的春風樓門前車水馬龍,明亮如晝。喝得醉醺醺的客人被龜公扶著送馬車,和板著臉故作正經的新客擦肩而過。辛苦勞作了一天的百姓好不容易結束一天的活, 對另一部分人來說, 醉夢死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一艘燈火閃爍, 紅綢飄舞的華美樓船在春風樓四樓的窗戶前緩緩駛過,像一條璀璨的銀河,流淌在方方正正的錦窗中。

李鶩背對窗戶而坐,心不在焉地看眼前不斷上演的歌舞表演, 面前的銀箸夾過不少菜,但一口都沒進他的嘴裏。

“李大人似乎對歌舞不感興趣?”白安季說。

“軟綿綿的, 沒意思。”李鶩說。

白安季一個眼神,侍立一旁的青樓龜公立即弓腰迎了來。白安季耳語幾句後, 龜公趨步走出, 沒一會,廳裏嫵媚低緩的弦月就換成了激昂的鼓樂,身穿輕紗薄衣,腳戴金鈴的西域舞姬在輕快的樂聲中旋轉入場, 裙袂飛揚, 容張揚。

在座的揚州士紳無不凝神注目,有的喝得差不的人, 甚至跟拍子輕輕拍起手來。

白安季身子後靠, 倚黃花梨的椅背, 目光不痕跡地移向身旁的李鶩。

後者毫不在意周遭目光,大大方方地打了個哈欠。

白安季微微蹙眉。

李鶩打完哈欠,‘摸’了‘摸’鼓起來的肚子,起身道:“我去方便一下。”

龜公立即熱情地迎了來:“大人可要小的帶路?”

“我知道怎麽走, 不用跟來。”李鶩說。

他搖搖晃晃地出了門,左右看了看,似在辨認方向,然後往便所方向走去。等進了無人的便所,反手把門一關,李鶩懶懶散散,略有醉意的神態立即收了起來。

他解開衣襟,一臉嫌棄地取下掛在裏衣和外袍之間的油布袋,將裏面的食物和酒水一並倒進了恭桶裏,又把油布袋‘揉’了兩下,扔出了窗外,從袖中取出新的油布口袋掛,重新系好外袍。

“……錢都不給就想占老子便宜,做你娘的夢。”他自言自語道。

理好衣襟後,李鶩把門一開,又恢復了略有醉意的模樣,搖搖晃晃走出便所。

一個腰肢纖細,胸前波濤洶湧的青樓女子同樣左搖右擺朝他走來,臉上飛紅霞,似乎已經醉得不輕。李鶩和她即將擦肩而過時,女子腳下一崴,身子向李鶩撲了過來。

好家夥!

李鶩比先的西域舞姬還轉得快,一個眨眼便閃到了一旁。

青樓女子沒撲到支撐點,一個狗吃屎撲了出去,滾下樓梯,引起三樓客人的陣陣驚呼。

李鶩探出樓梯看了一眼,確認那摔得頭腦發暈的青樓女子沒摔殘摔死後,一臉莫名其妙地收回了目光。

他繼續搖擺,走回了白安季宴客的房間。

宴請大廳裏依然還在上演熱辣的西域歌舞,金‘色’鈴鐺在身材‘性’感的舞姬腳響個不停。李鶩一屁股坐回椅子,盯著那些移動的金鈴鐺看,認真琢磨其中摻了幾分金,又能賣幾個錢——

“李大人在想什麽?”坐在身旁的白安季忽然開口。

李鶩把他心裏想的老實說了出來。

“李大人又在說了。大人如今已是一方節度使,難道還能將幾個金鈴看在眼裏?”

“小富由儉,大富由天。”李鶩說,“幾個金鈴鐺又怎麽了?積少成嘛。”

白安季沉默一會,說:“……李大人的‘性’情,倒是很適合經商。”

“可不——不瞞你說,老子年差點就做鴨致富了,要不是……”李鶩頓了頓,想起隨大娘舉著菜刀追殺他三條街的回憶,“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當個節度使也還不錯——至少不用見官服就跪來跪去。”

李鶩的話讓白安季陷入了沉默。

揚州白氏乃巨賈世人皆知,可他們有再的錢,依然是卑微的商戶,即便是家貧如洗的窮書,也有底氣嘲笑他們一身銅臭。即便是天下豪富又如何,一道皇命壓下來,他們不堪一擊的羽翼連家人也保護不住。

白安季沉默的空當,鼓聲停了下來,香汗淋漓的舞姬們紛紛停下舞步。舞姿容貌皆為上等的領舞舞姬步履搖曳地舉酒盞朝李鶩走來。

“李大人斬殺偽帝,為大燕除去一個心頭大患,堪稱肱骨之臣。我和諸位姐妹在樓中常常聽聞大人英勇事跡,對大人傾慕已久,這一杯,奴家代諸位姐妹敬大人,還望大人不要推拒是。”金發碧眼的西域舞姬說流利的官話,媚眼如絲地看李鶩。

李鶩視若不見,揮手道:“不喝了,再喝吐出來壞了大家興致——不好不好。”

“大人,就這一杯——”舞姬一臉委屈,嬌滴滴地說,“大人真地狠心拒絕奴家?”

“我有麽狠不下心的?”李鶩吃驚道,“我們很熟嗎?”

舞姬一窒,臉上的容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