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再來千千萬萬次,我……

倘若, 上沒有天長地久,那麽,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沈珠曦靠在失而復得的心愛之人懷中, 癡癡地凝視著李鶩堅毅的面龐, 李鶩背靠樹幹, 摟著瘦弱的肩膀,目不轉睛地看著的面容,目光細細臨摹著的輪廓。

久別逢,人都在熟悉方的新變化。

李鶩瘦了, 黑了,胡子拉碴, 衣衫襤褸,身上多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痕, 神情卻更加堅毅了, 唯一不變的是那百折不撓的無畏目光,依然充滿活,即便他換一個全然不同的軀殼,沈珠曦也能從這獨一無二, 耀朝日的眼神中將他認出。

沈珠曦而言, 李鶩依然是鐘情的那個李鶩。卻害怕自己身上的變化為李鶩不喜,忐忑地從李鶩長久的注視下逃離出來。

“我……是不是變醜了?”不安地手遮住自己的面頰。

這一個月來, 日夜都在經受精神上的折磨, 茶飯不思, 衣帶寬了不少,再加上墜崖後的‘露’宿奔波,恐怕整個人狼狽憔悴得緊。

果以,多李鶩第一眼見到的, 不是現在的啊!

“……你真是個呆瓜。”李鶩說。

他伸手扳過逃避的面孔,‘逼’迫不得不直視自己。

李鶩定定地看著明媚舊的杏眼,輕道:

“老子就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呆瓜。”

沈珠曦臉上一熱,怔怔地看著他。

李鶩握住的手,十指交叉,慢慢緊握起來。他的溫通過連接的指腹傳到沈珠曦身,一路向上化為眼眶中閃動的溫熱淚光。

“……是誰讓老子的女人瘦了這麽多?”他另一只手輕輕摩挲的臉頰,音輕而弱,“讓我……原來是老子自己。那就罰我,以後你形影不離好不好?我在家,你在家,我出征,你隨行,我蹲坑,你守門……”

“誰要給你守門了!”沈珠曦破涕為笑,擡起被李鶩握著的手輕輕錘了他一下。

李鶩挨了打,反而咧嘴笑了。

萬籟俱靜,夜風溫柔地吹拂著他們的發絲,那把由樹枝粗制而成的簡易長弓就掛在一旁的樹枝上。

暗綠的樹冠在夜幕下起伏連綿,大地匍匐在他們懸空的腳下,星空仿佛觸手及。

一切都完美得同幻境。

沈珠曦倚在他身上,輕將分離後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李鶩沉默傾聽,偶爾發問,他掌心的溫度給了沈珠曦講述這段夢魘一般經歷的勇氣。

其中,自然也包括那塊玨的事。

“……是方氏告訴我,離開的信物在我身上。”

沈珠曦取下脖子上的玉玨,交到李鶩手。李鶩一言不發地看著手心的半圓形玦,看不出明顯的神‘色’波動。

半晌後,他新把玉玨系回的脖子。

“跟老子有什麽關系?”他漫不經心道。

沈珠曦一愣:“……”

“老子行要更,坐要改姓,化千千萬,但變來變去,真只有一個。”他擡起眼皮,認真嚴肅地說,“我是長在李子樹下,鴨群一起長大——生來自由,無父無母的李鶩。”

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沈珠曦的心中,因為他緊接著,就解答了心中徘徊的不解:

“我留著這塊玉,是知道我從何而來。不管答案何——我還是我,是也只會是李鶩。”

沈珠曦這回是真的看癡了。

不明白,為何一個娘胎出來的人會有今日的天差地別。李鶩長於草莽,食不果腹,甚至還要與鴨爭食,每一個嚴冬他的生命來說都是一次嚴峻的考驗,他大字不識,隨心行事,卻從沒做過背信棄義的事;傅玄邈生而尊貴,錦衣玉食,帶著無數光環,在萬眾矚目中長大,他讀的聖賢書數不勝數,雙手卻染上無數罪惡。

造成這番天差地別的,究竟是什麽原因?

是傅汝秩及身邊眾人傅玄邈的嚴苛要求嗎?

是傅汝秩及其夫人看似光鮮亮麗,實則疏離冰冷的關系嗎?

還是一本又一本尺子丈量道德的聖賢書,緊緊勒住了傅玄邈的軀殼,讓他有口不能言,有眼不能看,讓他原本自由的靈魂,在被禁錮的身逐漸扭曲潰爛?

果人身份互換,傅玄邈長於鄉間,李鶩長於宰相府,今日景象,是否又會有不同?

這個問題驚醒了思緒逐漸飛散的沈珠曦。

擡眼看向李鶩的雙眼,那雙堅定勇猛的眸子從來不見躊躇陰影,火一般炙熱,日一般奪目。這雙熟悉的眼眸讓沈珠曦懸起的心新放了下來——

不論李鶩長在何處,都相信,他不會變。即便他走的是傅玄邈的人生,他也不會變成傅玄邈這樣的人。

“你墜崖之後,一直都在這嗎?”沈珠曦問。

李鶩點了點頭,左手將被風吹到臉上的發絲別到耳後。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出去的路,但是……”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凝,“你有沒有看見路上我留下的記號?”

“看見了。”沈珠曦說,“多,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