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這一局,你贏……

“……母親。”

傅玄邈嘴唇翕, 吐出低若蚊‘吟’聲音。

似自言自語,又似微弱祈求。

方氏恍若未聞,穿過傅玄邈身側, 徑直走到通天閣巍峨大門前, 她視線, 從翻飛檐角,一直到降下漫天雪花蒼穹。

一縷若隱若現夕陽,透過破碎雲層,映照著紛飛雪片。

投在方氏悲怮決絕面孔上。

她背對眾, 雙膝彎曲,在通天閣前緩緩跪下來。面朝那束半空之中斜陽, 顫聲道:

“今日……我將在百官見證下,向上蒼請罪。”

“母親……”

傅玄邈眸‘色’深沉, 擡腳向方氏走去。

方氏像是聽見他腳步, 不知從何處掏出一鋒利匕首,橫在纖瘦脖子邊。

“……”

傅玄邈一滯,不得停下腳步。

方氏似乎並不關心旁,她背對百官, 背對自己親生兒子, 親手將鋒利刀刃對準自己,婆娑淚眼只望著空中蒼茫茫雪花。

“我之罪, 便是得知自己只是夫君愛替身後, 沒有當斷則斷, 決絕離。”

“我之罪,便是選擇忍氣吞聲,卻不能真忍氣吞聲,為報復夫君絕情, 委身從小一起長大方府下,乃至後來珠胎暗結……”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響亮倒抽冷氣聲,方氏絲毫不受影響,帶著顫音聲音還在繼續。

“我之罪,便是偷梁換柱,讓一個車夫之子成為宰相之子……我之罪……便是貪戀一時團圓,沒有及早和離後離傅府……”

“我之罪……便是沒有盡早告訴個孩子……他並不孤單……即使我們沒有辦帶他離,我和他親生父親,也都愛他勝過生命……”

方氏乎無說完完整一句話,豆大淚珠不斷從那雙滿是痛苦和悲怮眼眸中溢出。

“我最大罪……”

她撐著自己膝蓋,緩緩站起來,轉身望著不遠處傅玄邈。

“便是沒能阻攔他犯下親手弑父滔天大錯……”

方氏話音剛落,通天閣外就像是煮沸水,立馬沸騰起來。

謀朝篡位四個字可以引發在場一半官吏反感,弑親禽獸四個字,又可以引發剩下一半官吏反感。無論放到哪個朝代去,兩個詞都是最令唾棄厭惡惡行,而以一己之力匯聚兩極端惡行傅玄邈,已經讓無再以“”標準去衡量。

不知何時,傅玄邈身上已沒有那股風淡雲輕偽裝,他孑立在冰冷風雪中一不,臉‘色’比飄零雪花還要蒼白。

“今日,我欲向上蒼請罪,因為我既做不到心如止水地看著夫君愛慕他,又做不到為愛之離經叛道地抗爭過哪怕一次——我更沒做好一個母親!我生下他,卻沒有將他帶上正確道路……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越走越遠,手上鮮血越來越多,卻只能束手無策……”

“我之子犯下罪孽,有一半過錯在我,我已苟活太久,時至今日,願在上蒼和諸位大面前,為枉死在我兒手中無辜之贖罪——”

方氏臉上閃過決絕之‘色’。

“母親!”傅玄邈忽厲喝出聲。

說時遲那時快,沈珠曦還沒來得及反應,方氏手中匕首已經掉轉過,毫不猶豫地‘插’入自己身體。

刀刃刺入身體時候受到阻礙,只沒入刀尖,但下一刻,方氏再次用力,閃著寒光刀身完全沒入她身體。

方氏面‘色’苦痛,緊咬著牙關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刺目血紅卻從刀柄下湧出來。

沒入身體尖刀像是抽走她全部力氣,方氏望著步外傅玄邈,身體慢慢滑下去。

直到倒在地上,血泊漸漸從身下洇,她也還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傅玄邈。毫無疑問,個曾經近乎全盲‘婦’,正清晰地注視著就在步外兒子。

悲傷,痛苦,愛恨交加淚水,正源源不斷地從那雙飽經命運折磨雙眼裏流淌而出。

那雙清明,在淚水洗滌下不再黯淡眼睛。

那雙已經知曉真相,憤怒和震驚燃燒過後,只剩一個母親悲切和無可奈何愛意眼睛。

傅玄邈呆呆地看著那雙眼睛。

“陛下!”

“陛下!”

燕回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模模糊糊地傳來。

傅玄邈擡看向台階下慌‘亂’群,跟著他們視線,將目光投向遙遠城門方向。

斷斷續續爆炸聲正從那裏傳來。

方氏身下血泊也在跟著顫,泛微弱漣漪。

沈珠曦手中,握著一只已經空箭筒。

煙花轉瞬即逝,只剩燃燒過後灰燼,混雜著雪花灑落下來,覆蓋在每個頂。

……

“建州偷出來老□□就跟那西域娘們屁股一樣,夠勁兒!”

武英節度使淳於安望著在碎石木塊下逃命金華守軍感嘆道。

在他身邊,一身銀甲李鶩騎在馬上,盔上已落滿一層雪花,雖日沒有修剪過胡須,下巴上浮著一層青‘色’,但他雙眼依炯炯有神,充滿朝陽之氣。

李鶩扯扯韁繩,讓蠢蠢欲駿馬安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