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吾道將成萬道哀

蘇雲看著廣寒仙子的雕塑怔怔出神,多麽奇妙的緣分啊。

他與梧桐是在這裏生出了情愫。

從前他們打打鬧鬧,亦敵亦友,彼此還是競爭對手,但在人魔余燼的壓迫下,走投無路的兩人從月亮來到廣寒,在這裏敞開心扉,從此彼此的心底有了對方的烙印。

那時,人魔梧桐還在想著自己的族人到底在何處,自己是否要追隨路癡第一聖皇的腳步踏入星空,抓住那渺茫的希望。

那時,蘇雲擔心家國破滅,擔心元朔會因為人魔余燼而滅絕,擔心自己的努力和掙紮變成無用功,也擔心自己是否能夠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自己是否會變成另一個人魔。

兩個人在這裏同病相憐,彼此依靠,心底對對方的防備一下子就放開了。

那時候,他們都沒有意識到,梧桐一直心心念念要尋找的廣寒仙子就是自己,也沒有料到她四處奔波尋找族人,到頭來她的族人就在這裏。

蘇雲每每回憶那段時光,總有許多感慨。

他不知道梧桐沒有選擇追隨第一聖皇的腳步再度進入星空,到底是擔心第一聖皇是個路癡,還是自己在梧桐的心底有了重量。

他只知道,自己無法做到梧桐所想的那樣,與她一樣入魔,成為她的伴侶。

所以當他與柴初晞成親之後,梧桐就離開了。

那是兩人第一次分別,梧桐離開了他的世界。

後來的每一次重逢,都如露水,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便會消失。他們短暫重逢,又會分開。

瑩瑩他的肩頭,在書上寫道:“梧桐一直在尋找廣寒仙子,尋找自己的族人,漫長歲月中,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與復生中,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僅存最純粹的執念。是與非,虛幻與真實,自我與非我,已經不再那麽重要。支配她的是心中的情感,她帶著這份情感,執著前行。”

“她的道心,純凈得沒有其他任何東西的影子,大概只有士子如驚鴻從她上空飛過,留下了自己的倒影。”

瑩瑩合上書,卻見蘇雲站在那雕塑下,背後是廣寒仙族的聖樹。

月桂散發出幽香,大概是要開花了。

瑩瑩打開書,想在自己的書中再添加一些話,然而卻尋不到能比眼前這一幕更加美妙的詞語。

蘇雲靜靜地站在那裏,仰望著廣寒仙子的雕像,伊人靜謐,面龐嬌羞,似乎想對他說些什麽。

梧桐的執著,打動了他,讓他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困住靈士道心的,從來不是那令人牽牽掛掛綿綿不舍的執念,也不是道心中的堅持與執著。

正是這牽掛與不舍的執念,堅持和執著,讓這世間多出了許多美好的故事。

就如背後的聖樹月桂,被埋沒在劫灰中,卻依舊生命頑強,待到花開,多出了淡雅與芬芳。

困住蘇雲的,也絕非原道所需要的劫或者際遇,而是道心上的執著與堅持還不夠。

他先前並無梧桐那種可以入魔的堅持,並無那種歷經不知多少次死亡、復生,依舊不棄不舍的執著。

他的原道,缺的並非是石破天驚的際遇,也不是九死一生的劫難,缺的,只是像梧桐這樣,敢為人魔的決心!

廣寒仙族的聖樹下,蘇雲背對聖樹而立,面向廣寒仙子的雕塑,一動不動。

“當——”

鐘聲悠揚,讓人心底寧靜如平湖,只有那悠悠的鐘聲,蕩起心底世事百態的漣漪,映照人間種種美好。

廣寒仙族的女子們在鐘聲中入神,只覺世間最動聽的聲音,也莫過於此。

瑩瑩也在鐘聲中忘我,陷入對自身大道的遐思。

蘇雲四周,仿佛有一重奇妙的道場,正在不疾不徐不緊不慢的鋪開,瑩瑩她們在這道場中,只覺自己的智慧也被啟迪,說不出的玄妙。

過了良久,有女子清醒過來,詢問瑩瑩:“他是誰?”

“他啊?”

瑩瑩笑道:“是蘇士子啊。他是天市垣的大帝,帝廷的主人,通天閣主,天府聖皇,邪帝的幹兒子,天後的道友,帝倏的同黨,帝忽的代理人,還是仙後的特使,未來仙界的大帝。你們若是嫌長,叫他蘇士子或者蘇閣主便可。”

廣寒仙族的女子們紛紛道:“還是叫蘇閣主吧。”

廣寒山上,鐘聲時不時響起,每每響起時,廣寒仙族的人們便會停下,用心參悟。這鐘聲對他們提升自己的道行很有幫助。

然而這鐘聲卻仿佛穿越了星空,傳蕩到其他洞天,一個個修煉到原道極境的靈士仿佛聽到這種鐘聲,每當此時,便有些心潮澎湃,不明所以。

第七仙界七十二洞天,下轄大千世界,不知多少靈士,臥虎藏龍,其中原道極境的存在也不在少數。

每當鐘聲傳來,他們便心血悸動,隱約間仿佛有大事發生,其中不乏有窺探天機之輩,能洞察劫運,但也不解其中奧妙,算不出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