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月色如練。

圍墻下的紫藤花在月光下呈現出朦朧的、夢幻般的紫色, 美不勝收。

星野修吾望著眼前的場景，一時間竟然沒有分辨出來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

直到一記拘謹中帶著激動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疑惑。

“緣、緣一大人！”

入耳熟悉的名字讓星野修吾微微挑了挑眉，回過身順著發聲處看了過去——只見房檐之下, 一個劍士裝扮的少年神色緊張地看著另外一位身穿暗紅羽織的青年,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 仿佛生怕自己沖撞到眼前的青年，用著忐忑而崇敬的語氣說道：“緣一大人, 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可以教我一下劍術……”

兩人完全沒有注意到站在庭院中的星野修吾的身影, 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好。”有著暗紅發色的青年有些留戀地看了一眼庭院的方向——但星野修吾確信, 對方的眼中並沒有自己的身影存在，繼國緣一點了點頭, 並沒有怎麽思考就同意了那位劍士的請求。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被當成了“透明人”, 看到這一幕, 星野修吾臉上不禁也浮現出輕微的笑意。

對他來說, 不過短短幾個月前還是他來教緣一劍術，沒想到現在卻看著緣一去教別人，還真是有些新奇。

而且, 他還挺好奇沉默寡言、又有些不擅長表達自己的緣一到底是怎麽去教別人的。

至於他為什麽會在這裏的問題, 暫時還是先扔一邊去吧。

一邊這麽想著，星野修吾邁開腿, 跟著兩人走了過去。

兩人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 而出乎星野修吾意料的是, 言語笨拙的青年在指導他人劍術這件事上如魚得水，完全沒有任何困難地指點了那個人。

已經變成了可靠的大人了啊，緣一。

星野修吾嘴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得到解惑的少年劍士滿是感激地離開了, 獨留手持日輪刀的青年站在演武場中，他微垂著視線，似乎想到了什麽事情，出神地看著手中的日輪刀，眼中留戀出幾分懷念的神色。

“星野……”

幾不可聞的低聲呼喚被風吹散，若不是星野修吾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繼國緣一的身上的話，恐怕就將這一聲滿是復雜心緒的低喃給錯過了。

緣一在想念自己。

星野修吾確切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星野修吾就知道，眼前的青年比起他違逆時空法則前往晴明神社所見到的、樣貌中尚且帶著幾分稚嫩的緣一有所區別，大概和他所熟悉的身為亡靈的緣一有些接近。

這是在那次“再見”之後的幾年後呢？

星野修吾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身為少年的緣一在晴明神社等了他兩年，在這過去的、不知道幾年的時間裏，他依舊還會在空無一人的夜裏思念起他這個短暫的過客。

……或者，對緣一來說，並非是短暫的過客……嗎？

星野修吾控制不住地想到了那個一觸即分的輕吻，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心裏浮現出幾分莫名復雜的心緒來。

“成為鬼殺隊的支柱，”夜空之下，繼國緣一的聲音幾乎隨風而去，他無意識地用手摩挲著刀拵的位置，目光落在了星野修吾的身上，“星野，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他竟然能看到自己？

“……？”星野修吾愣了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作為呼吸法的創始者，繼國緣一原本的命運便是這樣。

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繼國緣一的眉眼柔和了幾分。他將日輪刀收起，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專注地看著星野修吾的方向，目光卻似乎並沒有落在實處。

星野修吾終於還是察覺出來了幾分古怪。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朝著繼國緣一的方向走了過去，在他的身前停住了步伐。

“緣一？”他試探地呼喚道。

“……”目光還落在他剛剛所站之處的繼國緣一並沒有將視線分到他身上一分半點，也對他剛剛的呼喚完全不為所動，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他這個人似的。

星野修吾突然就沉默了下來。

他看著眼前的繼國緣一，想要伸出手摸摸他的頭發，卻只能看著他的手指透過了對方的身體，什麽也無法觸碰。

***

星野修吾不知道在這樣的狀態下遊蕩了多久。

他仿佛一個沒有被束縛的幽靈，所有人都看不到他、都察覺不到他的存在，他也無法對任何事態產生一絲一毫的影響，作為一個旁觀者，就這麽見證了一段屬於戰國時期的鬼殺隊、屬於繼國緣一的“歷史”。

他看到了許多鬼殺隊的劍士為了守護他人而死去，卻依舊不畏不懼地與鬼對抗，他也看到了有人背棄身為人類的尊嚴淪為惡鬼，就連鬼殺隊的主公和幾柱都換了人……

而那個名為繼國緣一的最強劍士依舊每每在夜色中凝望著月光，似乎在透過這樣的月色在看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