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那座道觀的名字(第2/3頁)

這座皇城中,那些最著名的高樓殿閣已在巫主與老狐那一戰中被燒毀,此刻那些位置都是空蕩蕩的廢墟。

如今,隨著寧小齡緩緩走過這一條條的長街,古卷越來越多的文字被拆解毀滅。

她身上散發出的妖力如無數柄飛轉著的刀,那些刀不受她控制地向外斬出,將所有能夠觸及到的都碾成虛無。

而她只是沉默地走著,但所過之處,閣樓化作廢墟,廢墟消解成虛空,那古卷營造出的空間,開始坍塌成茫茫的灰色。

某一間屋樓遮蔽之下,半身是血的寧長久盤膝而坐,身體的氣息愈發虛弱。

他忽然有些感慨命運。

類似的一幕,在昨日也發生過。

他為了揪出那頭狐妖,斬了心魔劫中滿城之人。

而如今那頭狐妖為了找到自己,也在摧毀古卷中所有能摧毀的一切。

將寧小齡強行拉入這古卷的空間,其實也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緩兵之計。

原本他還猜想過,這世間所有類似的虛幻空間,都是由心魔劫中那個小姑娘掌控的,如今看來,她所掌管的,只有心魔劫的領域。

一切還是得靠自己。

可是他腦海中空有玄妙道法三千,卻根本沒有任何施展的能力。

即使是要求最低的真言之術,他此刻也很難施展開來。

這與心魔劫不同,心魔劫只要心比天高,道法便也隨之堪比天高。

但如今這個世界,他與寧小齡是虛幻世界中的真實存在,自身的境界也是真實的。

他此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依附在寧小齡身上的雪狐,摧毀盡這個世界,然後自己無處可藏,被對方悍然殺死。

這是他要面臨的結局。

這些天他做了太多事情,甚至已經做到了他認為的盡善盡美。

但人力終有窮盡時。

身畔,空間天翻地覆的震蕩感已經傳來,那些廣廈高樓皆似高高湧起後下墜平息的浪潮。

過去修道二十四載,終究太過順遂了。

無論是山上修道還是山下斬妖,他幾乎沒有遇到過任何困難,那些看似不可一世的大妖,在自己的劍下,一個個都似紙糊的老虎一般,被割紙般輕易地撕去。

而如今,一身境界幻滅,他所能倚仗的底牌也漸漸地消耗殆盡。

二師兄曾經告誡過自己,遇到難解之局時,首先要想這局的死結何在。

這局的死結是什麽?又有什麽東西可以在此時成為一點微末的希望,成為破局的關鍵呢?

屋樓不停地倒塌。

寧長久盤膝靜坐,這些天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在腦海中飛快地串聯著,似是尋找著什麽極為重要的細節。

轟隆隆的聲音震耳欲聾,身下的地面上,露出了無數細密的裂紋,不停震蕩著,而寧小齡更像是活生生的洪水,帶著洶湧無前之勢摧枯拉朽地碾了過來。

天地塌落。

陡然間,寧長久睜開了眼。

他將手伸入衣襟間,摸索了一會,然後捏住了什麽。

……

長街上,寧小齡停下了腳步。

她的身後,所有的一切都崩塌成了灰色的虛無空間,這座古卷構造出的投影世界,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我崩塌幻滅著。

等到一切摧毀,寧長久自然逃無可逃。

而眼前的街道上,一扇大門忽然打開,半身白衣半身血的少年從中走出。

“你終於不躲了?”雪狐冷笑道:“這小丫頭可真麻煩,一直拖著我的腳步,不過我想只要殺了你,她就會真正地……心灰意冷了吧?”

寧長久道:“請便。”

雪狐眯起眼睛看著他,身後四道狐尾如長劍般周遭的一切掃去,摧毀。

她笑道:“其實你越是如此,我倒真的越是擔憂,你會不會還有什麽奇怪的手段。”

寧長久道:“人總不能削足適履,因噎廢食,哪怕我真有手段,你還是必須出手的。”

雪狐盯著他淌著血的衣袖,微笑道:“那你可別讓我失望才好啊。”

寧長久輕聲道:“不會。”

雪狐踏碎一切,如一座山嶽般朝著他壓了過去。

寧長久雙袖飄搖,也向著他緩緩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淩空虛畫,身前有三個字虛幻浮現。

雪狐冷笑道:“怎麽?先前還以四字真言困我,現在怎麽只剩三個字了?你這小道士道法如此不濟事了?”

話雖如此,她盯著那三個字的神色依舊認真無比。

寧長久其實已沒有能力刻寫真言。

哪怕一個字也難以書寫。

此刻,身前這三個字,是自己借來的。

那三個字來自這封婚書。

開頭的第一個字是“不”。

在寧長久的潛意識裏,這封婚書是應該是他小師弟的東西,既然是別人的東西,他便從未想過要打開來看,所以明明貼身攜帶,卻遲遲沒有想起,成了思維裏的燈下黑。